暮年騎士，從撫養(yǎng)血族徒弟開始 第17章 瞇瞇眼騎士萊斯特

察覺到莉莉絲的不安。

戈斯便告別亞倫與艾米，離開喧鬧的市集中心，帶著她走進(jìn)了一條相對安靜，正在專營布料和皮革的街道。

空氣中，麥酒和烤肉的香氣漸漸淡去，取而代之的，是亞麻的清香、羊毛的微膻，以及鞣制皮革的特殊味道。

戈斯帶著藏在衣服里面，透過一雙水汪汪大眼睛好奇觀望四周的莉莉絲，走進(jìn)了一家門面樸素的裁縫店。

店主是一位上了年紀(jì)的老婦人，她看到戈斯，便意識到生意上門，熱情地迎了上來，拿出幾件早已做好的、最耐磨的粗麻布童裝。

“這位客人，這幾件是新到的料子，結(jié)實(shí)得很，如果給您孫女穿，能穿好幾年呢！”

莉莉絲從斗篷的縫隙里，看著那些灰撲撲、毫無花紋、甚至能看到線頭的衣服，精致的小鼻子不由自主地皺了起來。

“好丑……”她用只有自己能聽見的聲音小聲嘀咕，“比我以前……用來擦地板的抹布還難看。”

戈斯自然聽到了她的抱怨，也看出了她眼神中的嫌棄。

他沒有強(qiáng)迫她接受，只是平靜地?fù)u了搖頭，對店主說：“不了，夫人。我買些布料和針線就好。”

“買布料？”莉莉絲聞言，詫異地抬起小腦袋，隔著斗篷看著戈斯，“你……你會做衣服？”

“身為一名騎士，修補(bǔ)盔甲下面的襯衣是必修課。”戈斯淡淡地回答，語氣里聽不出任何情緒，“雖然做得不好，但至少至少可以按照你想要的款式去做。”

這句話，像一道微弱的暖流，瞬間沖散了莉莉絲心中所有的嫌棄和不滿。

親手……為我做？

這個念頭，讓她那顆總是冰冷的心，不由自主地漏跳了一拍，有些暖暖的，很安心。

她不再說話，只是靜靜地拉著戈斯的衣角，看著戈斯認(rèn)真地挑選著布料——

他選了最柔軟的棉布做里襯，最結(jié)實(shí)的亞麻做外衣，甚至還買了一小卷五顏六色的絲線，準(zhǔn)備在衣角繡上簡單的花紋。

那一刻，之前因?yàn)閬唫惡桶壮霈F(xiàn)而帶來的緊張與警惕，都煙消云散。

莉莉絲的心情，如同雨過天晴的草地，重新變得雀躍和明亮起來。

付完錢，戈斯正打算帶著已經(jīng)恢復(fù)元?dú)狻⒈谋奶睦蚶蚪z去旁邊的家具店，看看有沒有打折處理的小床。

突然，前方的人群發(fā)出一陣騷動，尖叫聲和驚呼聲此起彼伏。

一個穿著破爛黑袍、身形如同猿猴般靈活的男人，從一條巷子里飛速竄出，他懷里似乎還抱著什么東西。

緊接著，一個帶著喘息的騎士怒吼從巷子里傳來：“站住！別跑！把孩子放下！”

只見那黑袍人在擁擠的人群和貨攤間上躥下跳，瘋狂逃竄。

而在他身后，一個穿著不太合身的見習(xí)騎士鎧甲的年輕人，正氣喘吁吁地緊追不舍。

那個年輕騎士總是瞇著眼睛，臉上帶著一種與這緊張追逐格格不入的、仿佛沒睡醒般的懶散，但他的步伐卻異常堅定，死死地咬著前方的黑袍人。

周圍的路人紛紛驚慌地避讓，對著他們指指點(diǎn)點(diǎn)，卻沒一個人敢上前阻攔。

黑袍人眼看就要被追上，情急之下，隨手抓起旁邊水果攤的一整筐蘋果，想也不想就朝著年輕騎士的頭上砸去！

“哎呀！”

年輕騎士手忙腳亂地?fù)]舞著手中的長劍，試圖格擋那漫天飛舞的蘋果，動作顯得頗為狼狽。

而黑袍人，則趁著這個空隙，一頭扎進(jìn)了另一條更為狹窄、通向貧民區(qū)的死胡同。

戈斯一直靜靜地站在原地，但是觀察完畢后。

就在黑袍人的身影即將消失在巷口的瞬間，他動了。

他沒有拔劍，也沒有沖鋒，只是輕輕一踢地上被視作垃圾的破石子。

石子在空中劃出一道看似緩慢、實(shí)則精準(zhǔn)無比的拋物線，“噗”的一聲，不偏不倚地砸在了黑袍人正在發(fā)力的腳踝上。

“啊——！”

一聲凄厲的慘叫，黑袍人身體失去平衡，重重地摔進(jìn)了那條狹窄的巷子里，激起一片灰塵。

整個過程，快到幾乎沒人看清，戈斯便已經(jīng)收回了手，仿佛什么都沒做過一樣。

“！？”

那個瞇著眼的年輕騎士，萊斯特，在狼狽地?fù)蹰_最后一顆蘋果后，看到了這一幕，臉上露出了有些疑惑和奇怪的感覺。

他試探地朝著不知道是否出手的戈斯點(diǎn)了下頭，算是表達(dá)感謝，然后毫不猶豫地沖進(jìn)了那條死胡同。

“抓住你了，你這該死的人販子，居然膽敢擄走孤兒院的孩子！”

巷子里，傳來了萊斯特憤怒的吼聲，以及一陣拳腳相加的悶響。

但很快，聲音就變了味。

“鐺！”一聲兵器碰撞的脆響，緊接著是萊斯特一聲吃痛的悶哼。

戈斯眉頭微皺。

他牽著莉莉絲，不緊不慢地走到巷口，眼前的景象，印證了他的猜想。

那個瞇瞇眼的見習(xí)騎士萊斯特，正被黑袍人死死地壓在身下。

黑袍人手中，不知何時多了一把閃爍著幽綠色光芒的淬毒匕首，正狠狠地刺向萊斯特的心臟。

而萊斯特，只能用手中的長劍勉強(qiáng)橫在胸前，苦苦支撐，眼看就要抵擋不住。

就在這電光火石之間，戈斯的身影看似緩慢，卻早已踏入了巷子。

他依舊沒有拔劍，只是伸出那根陪伴了他一生的老舊騎士長劍的劍鞘，以一個常人無法理解的角度，向前輕輕一撥。

“鐺！”

一聲輕響，劍鞘的末端精準(zhǔn)無比地?fù)茉诹四谴愣矩笆椎膫?cè)面，一股巧妙的力道，讓匕首的軌跡瞬間偏離，擦著萊斯特的耳朵，深深地扎進(jìn)了旁邊的墻壁里。

同時，戈斯的腳尖向前輕輕一勾，如同靈蛇出洞，精準(zhǔn)地勾住了黑袍人支撐身體的腳踝。

黑袍人再次失去平衡，而這一次，他的臉是朝下摔的，在一聲沉悶的巨響中，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地“啃”在了堅硬的石板路上，當(dāng)場頭破血流，昏死過去。

萊斯特看著這行云流水、化腐朽為神奇的一幕，徹底驚呆了。

他那總是瞇著的眼睛，第一次完全睜開，露出了清澈而充滿震驚的瞳孔。

他手忙腳亂地推開身上的黑袍人，爬起身，對著戈斯行了一個無比感激、甚至有些慌亂的大禮。

“多……多謝騎士前輩出手相助！我叫萊斯特，是城衛(wèi)隊(duì)的一名……見習(xí)騎士。”他的語氣充滿了自嘲和不好意思，“如您所見，我應(yīng)該就是總是給別人添麻煩的騎士團(tuán)吊車尾。”

戈斯沒有理會他的感謝，而是緩步走到昏迷的黑袍人身邊，蹲下身。

他的鼻子，不易察覺地輕輕動了動。

一股極其淡薄，但對他來說卻熟悉到不能再熟悉的氣味，鉆入了他的鼻腔。

那是血的味道。

不是傷口的鮮血，而是那種屬于血族在捕食后，殘留在身上的、混雜著死亡與生命能量的特殊氣味。

雖然只有一絲，但戈斯的騎士生涯中，曾與些許血族打過交道，他絕不會認(rèn)錯。

但是疑惑的卻是，血腥味并非是從黑袍人的身上傳來了，而是眼前這個名為萊斯特的瞇瞇眼騎士。

但就在他想再次確認(rèn)時，巷口刮過一陣風(fēng)，將這股稍縱即逝的味道，吹得無影無蹤。

“找到了！”萊斯特此時也上前檢查黑袍人，他從對方懷里搜出了一個用黑曜石雕刻、散發(fā)著微弱魔力波動的烏鴉徽記，以及一個小小、還在熟睡的幼童。

他先是松了口氣，慶幸孩子還活著，隨即臉色變得無比凝重。

“前輩，您看，這是黑巫術(shù)結(jié)社‘暗鴉之眼’的標(biāo)記。”萊斯特將徽記展示給戈斯看，然后用一種篤定的語氣下結(jié)論道：

“失蹤案應(yīng)該就是這些邪惡巫師干的。”

“他們在磐石城里大肆抓孩子，多半是為了進(jìn)行某種邪惡的煉金實(shí)驗(yàn)。”

“因此城里最近的兒童失蹤案應(yīng)該……應(yīng)該不是血族所為。畢竟血族已經(jīng)數(shù)百年沒有在帝國境內(nèi)大規(guī)模活動過了，而且他們的目標(biāo)通常是那些氣血旺盛的貴族，很少會對氣血微弱的平民幼童下手。”

莉莉絲躲在戈斯身后，將這一切對話都聽得清清楚楚。

當(dāng)聽到萊斯特那句“不是血族所為”時，她那顆一直懸著的心，悄然落地。

她本能主觀地更愿意相信這個看起來有些弱，但結(jié)論卻對自己有利的瞇瞇眼騎士，而不是之前那個讓她感到壓迫的亞倫隊(duì)長。

她甚至覺得，這個叫萊斯特的瞇瞇眼，看起來順眼多了。

她扯了扯戈斯的衣角，用一種近乎耳語的聲音，帶著一絲如釋重負(fù)的確認(rèn)，問道：“喂，老頭……那個瞇瞇眼說的……是真的嗎？果然擄走兒童的壞人不是我們血族干的吧！”

戈斯沒有立刻回答。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那個黑袍人，又看了一眼萊斯特手中的烏鴉徽記，最終，只是平靜地對莉莉絲說道：“或許吧。”

事情，恐怕比所有人想象的，都更復(fù)雜。

但現(xiàn)在的自己，已經(jīng)有心無力。

“回家吧，莉莉絲。”

沒有多想什么，戈斯?fàn)恐榫w波動厲害的莉莉絲的小手，離開這里。

而見習(xí)騎士萊斯特，則是緩緩睜開他那雙不知道隱藏著什么的瞇瞇眼，看著這位年邁蒼老到隨時都要入土，仿佛一陣風(fēng)都能刮倒，卻渾身上下內(nèi)斂著恐怖實(shí)力的暮年騎士。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