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她攥著文件的指尖發(fā)白。
真絲襯衫下,脊背繃得筆直。
落地窗外暮色四合。
傍晚時分,最后一縷殘陽透過百葉窗,把她側(cè)臉割出幾分狼狽。
——她本沒有勾引他的意思。
可此刻。
謝斯衍的視線如有實質(zhì),他淡漠地從她襯衫下的胸脯,一路滑到緊繃的腳踝,那雙慣常簽下億萬合同的手,此刻正慢條斯理,轉(zhuǎn)著一支瑞士銀行定制鋼筆。
金屬筆帽折射出冷光。
——跟他們的第一晚是同一根。
“慕總監(jiān)。”他突然開口,嗓音里噙著幾分玩味,等我是公事,還是...鋼筆咔嗒一聲扣在檀木桌上,“私人事項。”
慕嘉呼吸一滯,解釋的話在舌尖轉(zhuǎn)了一圈,又被她硬生生咽回。
現(xiàn)在的情況,她無論說什么,都像欲蓋彌彰。
“謝總,今天打擾了。”她狼狽轉(zhuǎn)身,快速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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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意外。
騰芷的刁難來得比預期更早。
次日早晨,會議室內(nèi),冷氣開得極低,慕嘉卻感覺到后背滲出的薄汗,將真絲襯衫黏在脊背。
“項目進度不達標,推進太慢。”騰芷抬眼,將平板推向慕嘉,上面的timeline節(jié)點被標紅。
按照進度,慕嘉昨天就應該提交上那份給謝斯衍過目的文件。
“騰董,我目前遇到的阻力——”
“我不聽借口。”騰芷打斷她,指尖敲擊桌面,“投行從不養(yǎng)閑人,盡量克服困難。”
說完,她公事公辦地說了聲散會。
高跟鞋的聲音漸行漸遠。
慕嘉卻仍坐在原地。
冷氣呼呼作響,將那份未簽字的文件吹得嘩啦作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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散會后,她獨自乘電梯下樓。
中銀國際大廈高聳入云,玻璃幕墻在陽光下折射出刺眼的藍光,晃得人眼睛發(fā)疼。
慕嘉坐在噴泉邊的長椅上,指尖揉著太陽穴。熬夜加班的鈍痛,與會議上的針鋒相對,交織在一起,讓她幾乎喘不過氣。
“嘉嘉,你怎么一個人坐在這兒?”
熟悉的嗓音從身后傳來。
慕嘉身體一僵。
程予安。
他西裝革履地站在她身后。
多日不見,風采依舊。
領帶夾在陽光下閃閃發(fā)亮。
見她沒反應,他順著她的視線抬頭,望向身側(cè)高聳入云的玻璃大廈,意有所指地笑笑:
“看來在中銀打工的日子,也不太好過……”
慕嘉抱著膝蓋,沒接話。
噴泉的水珠濺落在她腳邊,打濕了高跟鞋。
她腦海里回蕩曾經(jīng)校園中牽手的畫面,但最終被他的婚禮取代。
他已經(jīng)結(jié)婚了。
她不能再和他多做糾纏。
程予安卻自顧自地,在她身旁坐下。
他身上古龍水的氣息,混合著淡淡的花草香,強勢地侵入她的周圍。
“嘉嘉,關(guān)于我忽然結(jié)婚……”
“我不想聽。”慕嘉扭過臉去。
拒絕的姿態(tài)明顯。
程予安嘆了一口氣,“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不對。”
他垂著頭顱,雙手交疊,看似懊悔,“我應該給你一個交代,但現(xiàn)在,應該說什么都晚了……”
他側(cè)過臉來,語氣真誠,“嘉嘉,即使分手了,我們也是朋友。如果工作上有什么我能幫忙的,直接跟我說好嗎?”
-
下午在寶格麗酒店有一場推介會。
騰芷作為牽頭人,從樓上下來,等待公司專車。
遠遠看到并肩而坐的兩人,騰芷的神色變了變。
像是沒想到他倆認識。
程予安沖她客套地打了招呼,又重新看了她一眼:“嘉嘉,如果有什么困難,記得來找我。”
他神情真誠,讓人分不出真?zhèn)巍?/p>
慕嘉短暫出神。
回神之際,程予安已經(jīng)轉(zhuǎn)身離開了。
在騰芷誤會之前,慕嘉率先沖她解釋道,“他是我前任。”
她沒遮掩。
明明白白。
這件事本來就不是什么秘密。
此刻她不說,反而給人發(fā)散的空間。
騰芷像忽然想明白什么,沖她笑了笑。
“那看來是我誤會了。”
——語氣堪稱真誠。
慕嘉不想同她過多解釋,但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還是恭謹?shù)赝硎咀约阂院蟮墓ぷ鲿噘M心。
騰芷這次的態(tài)度堪稱和緩。
“晟通精密IPO項目,之后還是要辛苦慕總監(jiān)。”
她的語氣和煦如春風,連稱呼,都從疏離的“慕小姐”,變成了親昵的“慕總監(jiā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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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天在騰家老宅有場聚會。
老爺子有幾位太太陪著。
謝斯衍被打發(fā)跟騰芷“培養(yǎng)感情”。
茶室里,沉香木的香氣,在空氣中緩緩流淌。
騰芷倚在黃花梨木的窗欞邊,指尖把玩著一只青瓷茶盞,狀似無意開口:“慕嘉……”
“我之前還以為你們是一對。”
謝斯衍聽從長輩安排,在配合煮茶。
他修長的手指懸在紫砂壺上方水方,水汽氤氳中,輪廓顯得格外深邃。
聞言,他只是微抬了抬眼。
“看來是我誤會了,”騰芷輕笑,“沒想到是你妹夫前女友這樣的關(guān)系。”
說完,騰芷想起那天,又有點好奇地問:“她這種類型,是不是對你們男人,都挺有誘惑力的?”
茶湯注入杯中,泛起漣漪。
謝斯衍的聲音比茶香更淡:“她哪種?”
“楚楚可憐,很清純...”
騰芷意有所指地頓了頓,“男人應該很喜歡吧。”
——跟她是截然不同的類型。
窗外竹影婆娑,在謝斯衍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謝斯衍端起茶杯,腦海里下意識浮現(xiàn)某些畫面。
在床上,是挺純的。
他不置可否,沒作回答。
騰芷見他沒任何表情,心下開心。
于是又道,“阿衍,用不用我?guī)兔Π阉{(diào)開,這樣謝泠也能安心一點?”
謝斯衍抬眸:“她跟你說的?”
騰芷是處理關(guān)系的高手,她當然不會這么說。
“我只是擔心……你也知道,前任男女,**,工作場合又經(jīng)常能碰見。那天我就說了句重話。她在那兒哭,他就在邊上一直陪著。我看著都感覺,他們感情可真好。”
感情真好這樣的字眼,用來形容現(xiàn)任男女朋友可以。
但用來形容一方已經(jīng)結(jié)婚了的前任……
茶室里突然安靜下來。
只余下炭火偶爾發(fā)出的噼啪聲。
謝斯衍放下茶杯。
瓷器相碰的聲音,清脆悅耳。
“是么。”
他唇角勾起一個涼涼的弧度,神情冰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