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虛?誰是陳虛?”
短暫的死寂后,人群瞬間沸騰!
“沒聽過!莫非是哪位上古大能?”
“隱世道尊的尊號?”
“看著像供奉祖師的碑文?”
眾人七嘴八舌,卻無人知曉“陳虛”二字的份量。
“字!字變了!”有眼尖修士失聲驚呼,見那古板之上的“躬身禮陳虛,星芒照劫初”如水波般蕩漾消散,取而代之的是“天意缺一物,鼎足傾劫初”!
“哈哈!神物演變!靈性未絕!”虬髯大漢狂笑,聲震海濤,“上古重寶!合該老子所得!”
周圍修士目光熾熱,貪意更盛!
管他陳虛是誰?古物通靈,字跡自變,便是神異鐵證!此刻,他們眼中只有那暗金流光,誰還理會陳年舊事?
然而!
戰場邊緣,流云飛舟上,空氣宛如凝固!
白少游死死盯著變動的字跡,猛地向身旁的白振海道::“十七叔!你看到了!世間哪有這等巧合?定是溟霞山氣運牽引,令祖師之名顯于此山!”他的聲音里壓抑著激動。
白振海瞳孔劇縮,臉上慣有的沉穩與輕蔑蕩然無存!
數日前,侄兒興致勃勃的傳訊講了個溟霞山“祖師陳虛”的故事,一位中古仙朝中興宗門的大能,其道統竟巧合留存于南濱!
他當時心中唯有冷笑。
中古大能?中興祖師?道統巧合留存?還恰好被少游碰上?
他白振海行走天下百年,這等攀附古人、自抬身價的伎倆見得太多,不過是偏遠小派掌門,看少游心思單純、家資豐厚,編個唬人的由頭,妄圖攀附白家罷了!
他還告誡白少游,莫被鄉野修士的花言巧語蒙蔽,所謂“祖師故事”,九成九是杜撰!
然而此刻,那塊自虛淵浮黎噴吐而出的暗金古板上,“陳虛”之名赫然在列!
誰能跑到那山中去作假?
沒看璇璣棋院和百禽谷狗腦子都打出來了,還沒進去嗎?
“或是同名?”白振海沉思片刻,忽問自家侄兒:“少游,那位陳掌門,是個什么樣的人物?”
白少游深吸一口氣,眼中異彩連連:“陳掌門風姿俊逸,舉止間古意盎然,迥異于當世修士!如今想來,定是承襲上古遺風所致!”
他語氣愈發激動:“侄兒初聞‘祖師陳虛’之說亦存疑,故以重利相誘,然其不為所動,心如止水!此等定力,非同尋常!”
“還有何特異之處?”白振海追問,眉頭緊鎖。
“其人行止章法森嚴,步步為營!”白少游回憶道,“每次來小瀛洲,目標極其明確!無用之物,縱是古卷,半塊靈髓亦不??;若有所需,便是殘冊圖譜也立時拿下!取舍之斷,近乎冷酷!”
他頓了頓,聲音帶上一絲難以察覺的敬畏:“更奇者,其人修為進境快得駭人!初遇時不過筑基初階,根基虛浮,再見時氣機已渾圓如玉,最近一次,據老周回報,說陳掌門已是玉骨生輝!如此神速,簡直如上古大能灌頂傳功!”
“這么快???”白振海心中對“鄉野小修”的最后一絲輕蔑,煙消云散,“按你所言,確實氣度不凡,不與凡同?。 ?/p>
“轟隆!”
海面之上,依舊激戰正酣!
白少游強壓心潮,掃了一眼混亂戰場與懸空巨山:“古籍記載,此山四五百年前也曾現蹤南濱,但最初無人得進,是飛到內陸才被大能開啟……”
“不錯!”白振海已明其意,“這里有我盯著,你與其在此爭搶些無用邊角,不如速去拜訪那位陳掌門!查清淵源!若其師門真與虛淵浮黎有淵源,或能得悉前人未載之秘,對探索此山大有裨益!”
他頓了頓,似覺轉變太快,又補了一句場面話:“白家不缺這點零碎機緣,此來本為帶你見世面。”
“侄兒明白!”白少游再無猶豫,流云飛舟化作流光,直射南濱內陸!
白振海懸立半空,目送飛舟消失,面色復雜難言。
他自負閱盡英豪,卻可能在此事上真走了眼,錯將真龍視作草蛇!
“還不能確定,但若真是上古傳承,少游此去,或能維持善緣?!?/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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飛舟破空,罡風烈烈。
白少游獨立舟首,衣袂狂舞,心緒翻騰!
“躬身禮陳虛,星芒照劫初!這可是虛淵山上的遺留!定是中古仙朝時,為人所刻,原來陳虛老祖的地位竟崇高于斯!”
他喃喃低語,陳清講述祖師故事的種種細節,盡數涌上心頭!
他喃喃自語,過往陳清講述祖師故事時的種種細節,此刻如潮水般翻涌而出,盡數染上了截然不同的神異光彩!
“難怪!他初聞虛淵浮黎便神色有異!”
“難怪!他執著追尋仙朝舊事、失傳古陣!”
“難怪!他對尋常功法、靈材不屑一顧!”
“其師門傳承,早已銘刻于神山之上!所求所行,皆在印證、補全那無上道統!”
迷霧盡散!
白少游心中再無半分疑慮,唯有震撼與愧悔!
苦苦追尋的上古傳承,竟以如此震撼的方式顯露真容,而自己,竟數次與之擦肩,甚至心存試探!
“以重利相誘,許以虛淵機緣,還道是替他探秘!在他眼中,怕是與稚子獻寶無異!真真有眼無珠,不識真傳當面!”
飛舟速度催到極致,南濱海岸線已遙遙在望。
白少游深吸一口氣,眼中一片灼熱與決然。
“溟霞山,陳掌門!此番,定要問個明白!”
月,已懸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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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漸濃。
溟霞山。
堂屋燭火通明,陳清端坐案前,看著兩個眼巴巴的師侄,笑道:“今日,再講一段中興祖師的故事……”
二小聞言,立時雀躍。
一盞茶后,陳清方至關鍵處:“……祖師觀仙帝飛升,得悟一點筑基靈光,后竟從那靈光中更有玄妙收獲?!?/p>
方大螯急問:“是何玄妙?”
“眾說紛紜,”陳清早有準備,娓娓道來:“一說,祖師靈光映照周天,將玉京城中無上星禁的運轉軌跡盡數洞悉!從此,諸天星斗禁法,在他眼中如掌上觀紋!”
“厲害!”方大螯聽得呼吸粗重,拳頭緊握。
曲小鰩好奇追問:“還有呢?”
陳清含笑續道:“二說,祖師靈光澄澈,照見星宿運轉之妙,悟得一門無上遁法!凡星辰之力所布禁制,皆可尋隙出入,視萬般星禁如無物!”
曲小鰩小嘴微張,眼中星光點點。
不待再問,陳清又道:“三說,祖師窺得一絲星禁真意,明悟‘星力流轉’之理,能避兇趨吉,縱被困于絕陣,亦能尋得生機,護持己身無虞!”
這最后一種,才是陳清認為最可能、也最契合他當前處境的“設定”,但既是做夢,哪能不多來幾個,萬一實現了呢?
方大螯聽得心馳神往,只覺祖師神威蓋世。
曲小鰩卻歪著小腦袋,脆生生問道:“師叔,祖師好厲害呀!可他總在參悟打坐,何時才會收弟子、中興宗門呀?宗門不是要很多人嗎?”
“……”
陳清被這童言問得一怔。
是啊,祖師光顧著悟道破陣、保全自身了,中興宗門……弟子從何而來?
“問得好?!比嗔巳嗨男∧X袋,陳清笑道:“何時收徒中興,師叔也想知道,答案,或許就在他的故事里,待師叔好好參悟?!?/p>
故事講罷,他又叮囑二?。骸皫熓宕朔]關,參悟祖師遺澤,需全神貫注,時日或久,山中諸事,你二人多費心,陣法符箓盡管使用,以安全為要。”
“師叔放心!”方大螯挺起胸膛,“有我在,定不讓宵小擾了師叔清修!”
陳清頷首,又在靜室內外布置了一番,目光掃過手邊那本《靈光玄鑒》,念頭一頓。
“若此書所說為真,那星寂劫光或許還有妙用……”
他不再遲疑,盤膝閉目,氣息漸沉,如古井無波。
窗外,金絲小猴悄然而至,靜靜護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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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霧平臺,亙古寂靜。
陳清一步踏至石臺,將《太虛道衍錄》翻至第一頁。
原本積蓄的十二道漆黑道痕,竟僅余兩道!
“耗去十道!”陳清心頭一沉,“三個版本,不知哪個成了?若皆不成,便只能再等幾日,重積道痕,另講新篇!否則毫無領悟,兇險難測?!?/p>
他快速翻動書頁,掠過“陳虛祖師”生平,目光停駐在新增的兩小節墨痕小字上——
【昔有祖師陳虛,值宗門傾頹之際,獨擎危廈。雖羈玄扃,不惑聲色,日契玄功,自此氣與天通,能一念神游八極,悟得星宿之妙,得照命之玄機,乃得主旨,復立道統,重續長生之基,被后世弟子尊為中興之祖,香火永祀?!?/p>
“悟得星宿之妙,得照命之玄機?”
陳清眉峰緊鎖,目光在字句間反復審視。
這更像模糊的總結,而非清晰界定!
是洞悉星禁如掌上觀紋?是穿行其間如入無人之境?還是僅能于絕境中捕捉一線生機?
無從分辨。
“是否再等?多積道痕,多講幾版,或得明確指引?”
此念方生,便被陳清斬斷!
過猶不及!
“準備至此,若還不行……”三昧真火符一轉,陳清眼底疑慮燃盡,“便證明這位中興老祖,命數合該如此了!”
求道路上,得此一線玄機指引,已是天大造化!
心念如鐵,再無踟躕!
五指重重按上書冊。
“入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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屋外。
夜沉如水,萬籟俱寂。
一道流光撕裂夜幕,流云飛舟轟然砸落山門之外!
舟身未穩,白少游已如離弦之箭般躍出,衣袂帶風,卷起滿地枯葉!
“陳掌門!陳清道友!白某有要事求見!”
急切的呼聲,刺破山野寂靜!
“吱呀——”
院門應聲而開,方大螯走出來一看,認出是師叔畫像中的白少游,便拱手道:“可是白公子,師叔正在靜室閉關參悟,嚴令任何人不得打擾?!彼掍h微轉,“不過,師叔唯獨交代過,若白公子來訪,可在山前小屋中歇息等候?!?/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