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炎炎,熱的人香汗淋漓。
溫棠綿卻覺得渾身被寒氣包圍,心比冬日結了冰的湖水還冷。
雙眼紅腫的溫氏哭得險些昏過去。
“綿綿,就幫你阿姊這次吧!歡兒不是故意把李家女推進水里的……她才歸家五年,爹娘還沒好好疼她,她不能下獄啊!你欠了她十二年啊……你就當還了娘這十七年的恩情吧……”
溫棠綿嘴唇一顫,心中酸楚萬分,淚水砸在地上,而后低低的笑出聲來。
好,就當她還了這十七年的撿來養育之恩!
溫棠綿被官差死死壓制住,關在牢車里,被人丟著雞蛋葉子下了獄。
黑暗的獄中,溫棠綿回想著前面的十七年,淚水漣漣。
雖說是養女,但溫家是真心對她好的。
但在五年前,真正的嫡女回來后,什么都變了。
在她心里,阿兄和阿弟是非常好強的,被人揍了都一聲不吭,眼眶都不曾紅過。
那時,為了找到的千金,差點哭瞎了眼。
他們一家四口抱在一起淚流滿面,而她,捧著花了四年月銀買來的見面禮局促的站在一旁,瞧著他們團聚。
她小心翼翼的問:“歡兒妹妹,這是我給你的見面禮,你喜歡嗎?”
誰知溫歡兒哭的更兇了:“多謝阿姊,我從未見過這么好的東西,真羨慕阿姊。”
“啪!”
溫棠綿捂著紅腫的臉頰,不可置信的望向溫肅,心中酸澀難忍。
阿兄竟然打她!
那是他第一次打她。
他眉頭緊皺,面露失望:“你明知歡兒在鄉下受了十幾年苦,你為何還要在她面前炫耀!”
她想說,她沒有。
但她還未來得及說話,爹娘就指責她不懂事。
連阿弟都說,她搶了溫歡兒的富貴生活。
但……不是溫夫人將她帶來的嗎。
她咽下一口血,望向那得意的女子。
她想,她好像要失去爹娘和阿兄阿弟了。
她好像一只召之即來揮之即去的貍奴,他們需要她的時候就給顆蜜棗,不需要了便拋到一旁。
五日前,溫歡兒失手將李家的嫡女推入了衡陽河,害的李家女溺水而亡,卻污蔑是她動的手。
阿娘卻求她替她頂罪。
溫棠綿心似乎掉入了冰窟。
牢獄二十年,就當還了溫府十七年的養育之恩。
“溫家女,你家里來人了。”
牢頭不屑得撇了她一眼。
溫氏含淚進來,將溫棠綿摟入懷中:“綿綿,阿娘知道你懂事,你受了委屈,你阿姊我回頭會好好教訓她。”
“但此事不能被外人知道,只能委屈你了……”
說著,掏出一瓶毒藥,溫柔的說:“再幫阿娘一次,好嗎。”
溫棠綿愣住了,他們竟然想要她的命!
“爹娘含辛茹苦的把你撫養長大,不知為你付出了多少心血,難道你連命都不能給爹娘嗎?”
溫棠綿怒氣堵在心口,氣的說不出話來。
“難道我替她頂罪還不夠嗎!我也是你的女兒啊!你怎么能忍心這樣害我!”
溫氏嚇得差點魂飛魄散,捂住她的嘴,惡狠狠的說。
“先前還有些不忍,沒想到你竟然真的敢將這事說出來!你阿兄說的對,只有死人,才能閉嘴!”
溫棠綿看著面前面目猙獰的母親,終是將內心最后的眷戀磨滅。
她心如死灰,溫氏將毒藥強行灌入溫棠綿的嘴中。
不多時,腹如刀絞,七竅流出,倒在地上沒了生息。
溫氏愣怔的坐那,不知過了多久,抱著她的尸體嚎啕大哭起來。
待溫氏走后,溫歡兒獨自一人前來,狠狠踹了溫棠綿尸體一腳。
從前的柔弱面孔上染滿了邪惡:“好妹妹,被至親之人害死的感覺如何?你替我享十二年福,這都是便宜你了,替我死,你該偷著樂,旁人都沒這個機會!”
……
她不欠他們什么了。
這是溫棠綿死前最后的念頭。
她飄在半空中,靜靜的凝望著下方詭異的婚嫁之景。
滿街的紅色,嗩吶之聲刺人耳膜,楚家眾人神情古怪,悲戚又歡喜,眾人之間抬著一口華麗的金鑲玉棺材。
“這溫家還真舍得,竟讓逝去的自家女郎和那楚家紈绔配冥婚!”
和他相熟的布衣郎君嘆了口氣,面帶惋惜,“嗨,這有什么舍不得的,左右不過是個撿來的女娃娃,能用她搭上楚家這座大橋,值得的很!”
另一郎君不屑道:“就是一個殺了人的罪犯,死了能嫁入楚家,倒是她的福氣。”
溫棠綿諷刺的笑了。
她眸中翻涌著復雜的恨意,心好像掉入了冬日的衡陽河,寒冷而冰徹。
她沒想到,他們連她的尸骨都不放過!
棺材里的自己傷橫累累,想到死后靈魂出竅目睹楚家管家帶人鞭尸的那一幕,氣的渾身發抖。
“下賤貨,什么東西,配我家郎君是你的榮幸!”
楚家婦面露鄙夷,捏著鼻子:“來路不明的人就是一股子餿味,若不是我兒急著配冥婚,全京城只有溫府一家死了女兒,這等好事哪里輪得到你個賤皮子!”
她兒時最是愛戀溫尚書,但他卻娶了溫氏那個賤人!
她乖兒子瞧得上那個賤人的養女,想讓她做外室,那是給她臉了!多大的福氣!京城不知道多少女郎喜歡賀兒!這個小賤人竟然身在福中不知福!
她一把奪過管家手中的鞭子,狠狠將鞭子抽向溫棠綿冰冷的身體。
溫棠綿渾身發抖,發誓要報仇,心痛難忍,控制著魂魄飛向溫府。
“爹,綿綿死的太冤,恐魂魄未散,會化作兇物來鎖歡兒的命!”溫肅緊攥著手,手心往外冒汗。
今日,歡兒和他說夢到了綿綿,她形容恐怖,掐著她的脖子問為什么害她!
“還真是禍害,生前欺負歡兒,死了還來嚇她,還是死得太輕松,怎么不早點死!”
溫尚書經他這一說,只覺得后背發涼。
“說的在理,明日請個得道高僧滅魂吧。”
想到溫棠綿,溫尚書心中復雜,畢竟生活了十七年,怎么可能沒有感情呢!
但誰讓她這么不知禮數,總是惹亂子,給歡兒抵罪,就當是她的懲罰了!
“楚家高門大戶,楚家郎君生前溫文爾雅,想來還是綿綿高攀啊!”
“綿綿定然是滿意的,能嫁給如此溫柔的郎君,書香門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