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話說的不假,別說那些個百姓了,單說文國公府本就看侯府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的,恨不得日日盯著侯府的錯處。
以文國公府馬首是瞻的清流言官,個個都是能拿筆桿子剜人骨頭的,若是傳了出去,日后就別想過清凈日子了。
只是他在府中二十余年,被個不受寵的小姐質疑自是不快。
倒顯得是他們沒腦子了。
正欲開口,就見盛棠綰突然抬頭,眸光澄澈:“章伯是府中的老人了,像您行事這般妥帖的人,定是底下那些個眼皮子淺的,見安安性子柔,存心怠慢。”
“章伯火眼金睛,早晚都要發落的。”
章管家被這通軟釘子扎的愣神,總覺得這話像柳絮沾身,好聽是好聽,就是渾身不自在。
一頂明察秋毫的高帽就這樣扣在了章管家頭上。
盛棠綰趁機將盛卿安往前輕推半步:“我愚笨不識路,不知章伯可有空送安安回去?”
“若不便,讓錦瑟跟著引路便是。”
錦瑟聞言機靈地攙扶盛卿安,盛卿安也極有眼色的牽上章管家的手。
章管家回神,恍然驚覺被小人兒牽著,將這燙手山芋接了個嚴實。
訕訕一笑,只得接下差事:“二小姐放心就是了。”
“勞煩章伯了。”錦瑟嘴巴不閑著,有錦瑟盯著,也省的章管家再費心和稀泥。
盛棠綰望著盛卿安離去的小小背影,似是嘆了嘆。
也不知她能否明白她剛剛所說的話……
罷了,明不明白的又有何妨,既是同根生,她亦不是那個任人拿捏的軟柿子了,左右她會護著安安的。
謝回說的對,她總要為自己為幼妹爭條生路的。
……
這廂盛卿安等人剛走沒多久,盛棠綰院子又迎來個不速之客。
汀蘭苑。
“歡兒,竹月說你并未用晚膳,可是胃疾又犯了?”盛懷遠踏著月色而來,將手上的食盒遞給廊下的竹月。
在門前褪下帶著寒意的大氅方才入內。
盛清歡背對蜷縮在貴妃榻上,聽得聲音忙止住了抽泣,用帕子壓了壓眼角,肩頭卻止不住抽噎帶起的顫抖。
盛懷遠見狀更加擔憂,三步并作兩步來到盛清歡跟前兒。
常年習武帶著繭子的手剛觸及盛清歡便察覺到她哭得厲害。
盛懷遠本就是個沉不住氣的性子,頓時急了:“可是有人欺負你了?!”
盛清歡借著他的力道轉過身,眼中的淚要落未落,燭光映照著她哭紅的眼尾,好不可憐。
盛懷遠怔了怔,無措地用袖口拭去她的眼淚:“誰給你委屈受了?”
“告訴大哥,大哥這便去找他算賬!”
盛清歡扯著他的衣袖:“沒有人欺負歡兒……”嘴上這般說著眼淚卻還是不停往下掉。
此話盛懷遠自是不信的,便對著竹月道:“你說,究竟是誰欺負你家姑娘了。”
竹月剛想開口就見盛清歡沖自己搖頭。
“主子糊涂,你也跟著裝聾作啞,說!”
“是二小姐!”
“竹月!”盛清歡想要打斷,竹月撲通跪在地上,滿臉心疼道道:“縱使姑娘回頭責罰,奴婢也要說,奴婢實在不忍看姑娘這般與自己的身子過不去。”
“回大公子,自從二小姐歸家我家姑娘便一直食不下咽,心緒難安。”
“姑娘本就患有胃疾,這終日茶飯不思的可怎么是好!”
盛清歡帕子捏地皺皺巴巴,眸中泛起水光強忍著不肯落下,望著自己的指尖默然不語。
盛懷遠劍眉緊皺,不明所以:“歡兒,你為她憂思作甚?”
盛清歡淚盈于睫,指尖微微發顫:“大哥或許會怪歡兒多思。”
“歡兒自知出身低微,這些年承蒙父親與兄長垂憐,方享嫡女之榮。”
“而妹妹孤苦在外十年,如今歸家團圓終得圓滿,原該歡喜的。”
“只是總想起這些年的稱謂體面,原都是偷來,便日夜惶恐……”
盛清歡聲音漸低:“惶恐自己鳩占鵲巢,惹得家中不睦,更怕兄長父親厭惡,不要清歡了……”
“偷?”盛懷遠不解:“這府中的一草一木,原就都該是你的。”
“你既喚我一聲兄長,便永遠都是盛家的明珠!”
盛懷遠雙眼蘊著冷色:“倒是小瞧了她,才剛回來便攪得家宅不寧。”
不等盛清歡回話,便一腳踢開圓凳往外沖。
盛清歡心弦一顫,眼神忽明忽暗,不由自主蜷了蜷指節。
她盛清歡頂著長房嫡女的名頭錦衣玉食數年,憑什么還要盛棠綰回來。
母親說的對,她生來便該是金枝玉葉!
她的東西,盛棠綰不配染指分毫!
……
這廂,盛棠綰剛洗漱完準備歇下,便聽到外頭傳來一陣騷亂聲。
盛棠綰透過透過窗戶看到了來人,囑咐忘冬無論聽到什么聲音都不要出來。
盛懷遠雙目赤紅,疾步而來到盛棠綰的院子。
一腳便將院門踹開,守在外頭錦瑟被巨大的聲響嚇了一跳。
“見過大公子。”錦瑟忙屈膝問禮,借著廊下燈籠瞥見對方陰沉的臉色,當下明白來者不善,心中隱隱涌起不安。
“大公子,姑娘已經歇下了,您若有事不如明日再來。”
處于暴怒中的盛懷遠哪里聽得近錦瑟話:“滾開!”
一掌厲風襲來,霎時錦瑟整個人便飛了出去,重重摔在地上,不省人事。
此時屋中的盛棠綰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沒等她剛將外衫披在身上,盛懷遠便闖了進來。
“大哥……”盛棠綰話還未說完,迎面而來便是一耳光。
“不知廉恥的東西!”盛懷遠那張威嚴肅穆的臉猶如羅剎一般。
不給盛棠綰絲毫反應,便嵌住她的手腕將人生生從屋中拖拽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