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呢?!怎么會不見?”
血族不可置信的喊出聲,又指著門上畫的咒語。
“親王殿下,這兒還有我當時施下的禁制,應該是被人暴力破壞掉了,普通人族根本解不了禁制,難不成他和其他血獵——”
血族聲音戛然而止。
他本就不喜人類,艾奧蘭是親王殿下選的血仆,按照身份,他還得尊稱一句“閣下”。
血族尊卑觀念很重,惡意揣測會被視為大不敬。
蕓司遙根本沒在意他心里想什么,她看著空無一人的房間。
艾奧蘭會跑也算是她意料之中的事。
他那么輕易就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肯定做了兩手準備。
這可是血族的老巢,管他血獵盟盟主有通天的本事,單槍匹馬的,在這里絕對討不了好。
血族找補道:“親王殿下,艾奧蘭閣下應該是被血獵劫持了,要我派人去找嗎?”
“找,”蕓司遙揉揉脹痛的眉心,再抬眼時,聲音恢復了冷靜,“不論用什么手段,都把人給我找回來,打殘打傷都不要緊,留一口氣活著的氣就行。”
“是,殿下。”
蕓司遙帶著人去了別墅地下室。
這里彌漫著濃郁的血腥氣。
蕓司遙鼻子動了動。
她聞到了柯羅的血,很重,應該受了不輕的傷。
艾倫正要上樓,碰巧和她撞上,微愣,“親王殿下。”
他用手撫胸,向蕓司遙行了一禮。
蕓司遙看到他身上有血,道:“你受傷了?“
“是那些低賤血獵的血,”艾倫直起腰,目光落在她脖頸,“您的脖子……”
脖子?
蕓司遙察覺到他眼神不對,抬手召了水鏡。
鏡中,她脖頸和鎖骨處,有兩道清晰的紅痕。
是幻境里帶出來的痕跡。
可“傷口”怎么會被帶出來?
艾倫頓了頓,道:“來劫人的血獵來勢洶洶,應該是早有預謀,您是和他們交過手了?”
高等階的血族比一般的血族更加敏銳。
他以為蕓司遙脖頸上的痕跡,是被那些血獵弄出來的。
蕓司遙抬手抹了一下,痕跡消失得干干凈凈。
她在幻境和人打得不可開交,哪來的余力關注別墅內的動靜。
蕓司遙不答,問:“德羅維爾呢?”
艾倫笑了笑,略有深意,“大人在幫您處置沒跑掉的血獵。”
地下室關著的血獵足有三四十個,全跑出去的話動靜不可能會小。
他們都不知道云瑟拉還建了個地下室關著這些人類,以至于血獵來劫人時,還沒反應過來,讓血獵們逃走了一部分。
云瑟拉在人前偽裝的很好。
她厚待人類,簽下和平協議,私下卻將人關進地下室,虐玩取樂。
艾倫對此樂見其成。
云瑟拉對人類寬厚了,那才叫麻煩。
蕓司遙沒說話,轉身進了地下室,里面的血腥味更加濃郁。
德羅維爾將手里血獵的尸體丟出去,漫不經心地擦拭著袖間暗紅,指節骨節分明,蒼白得近乎透明。
蕓司遙站定,心微微一沉。
德羅維爾聞到了她身上的氣味,轉過頭,微笑,“云瑟拉。”
他腳邊盡是人類殘肢,瞳孔在黑暗中泛起猩紅幽光,禮服洇著大片血跡,卻未損分毫優雅。
蕓司遙不動聲色道:“只剩下這些人了?”
德羅維爾:“打傷了幾個,有一個太弱了,直接死了。”
蕓司遙看著地上瑟瑟發抖的幾個血獵。
他們力量是最弱的,沒有跑成功。
蕓司遙:“問出什么了?”
德羅維爾擦干凈手上的血,道:“是他們新上任的盟主安排的劫人,我讓他們把盟主畫像畫出來了。”
他指著地上長相迥異的五張紙,不耐的“嘖”了聲,“麻煩,他們盟主從不以真面孔示人,連臉都是假的。”
德羅維爾皮鞋抬起,踩在其中一個血獵的背上,慢悠悠道:“云瑟拉,這些人你應該也用不上了,要我幫你處理掉么?”
久違的血腥味讓他身上的暴戾因子蠢蠢欲動。
才殺一個人,根本不盡興。
蕓司遙:“不了。”
德羅維爾轉頭。
蕓司遙:“留著他們,我還有用。”
德羅維爾舔了下獠牙,想起自己表妹不為人知的“癖好”,對著她輕笑。
“好吧,那留這些人的命給你玩。”
德羅維爾將腳抬起來,放過那被嚇得臉色慘白,幾欲昏厥的人類。
“你說你也真是,建了這么個地方,瞞著我做什么?”
德羅維爾走過來,笑得更開心了。
云瑟拉和他一樣“厭惡”人類。
意外的驚喜讓他無比興奮。
這意味著云瑟拉會和他統一戰線,
等血獵盟的臭蟲們除干凈了,她想怎么虐待這些人類就怎么虐,沒人敢指責。
蕓司遙抬眼,淡淡道:“你家里新建個密室,也通知我一聲嗎?”
德羅維爾哈哈大笑起來。
“當然可以,你和我結婚之后,我什么都會與你共享。”
德羅維爾話音一轉,又道:“云瑟拉,聽說你的血仆跑走了一個?”
蕓司遙并不想理會他現在的幸災樂禍。
她吩咐人將地下室打掃一遍,將幾個血獵重新關進去。
幾個血獵目光驚恐地看向她。
蕓司遙掃了一眼地上的鎖鏈,沒用鎖鏈拴著他們,只關了牢籠的門。
艾奧蘭走了,嗜血病會很麻煩。
蕓司遙心里煩躁,她看著鐵欄里瑟瑟發抖的人類,抬眼,冷冷道:
“你能把他抓回來?”
“抓誰,艾奧蘭?”德羅維爾不在意她的冷漠,懶洋洋道:“他和血獵盟里應外合,是叛徒,你抓他是準備抽筋剝皮嗎。”
蕓司遙:“……”吸干他還差不多。
德羅維爾:“不用急,等我們將血獵盟鏟除,他再怎么躲,也逃不過我們的手掌心。”
他不知道艾奧蘭的血能抑制蕓司遙的嗜血癥,自然沒把他當回事。
蕓司遙并不想和他說太多。
她不信任這些吸血鬼,也不信任人類。
“柯羅呢?”蕓司遙踢了一下地上的殘肢,是一條胳膊,“他胳膊是你卸掉的?”
德羅維爾掃了一眼,“哦……他叫柯羅?”
“這些血獵里,也就他有點本事,”他笑著聳肩,“那些來劫人的臭蟲主要是來救他的,真可惜,我只和他打了個照面,還沒打幾下,他就自斷了一條胳膊跑掉了。”
地下室里亂成一團,鮮血到處都是,刑具,門鎖,大多都壞了。
蕓司遙本來就煩地下室的血獵們怎么處理,如今有人劫走了他們,倒省去了她一些事。
這里的血腥味太濃郁。
即使蕓司遙現在不餓,也被勾出來一點饞意。
她走出地下室,德羅維爾跟在身后。
“云瑟拉。”
蕓司遙聞著血腥味,沒理會,手腕突然被人一把抓住。
“云瑟拉,”德羅維爾道:“你餓了么?”
他猩紅的眸子宛如一塊瑪瑙石,靜靜地注視著蕓司遙。
蕓司遙:“不餓。”
她臉色平靜,可德羅維爾卻從她面部神態中捕捉到了一分焦躁。
為什么?
是因為他殺了人?
可云瑟拉自己也反感人類,不然不會建了這么個地下室。
不是這個原因,還能是什么?
是因為突然闖入別墅的血獵,
還是那個跑掉的血仆?
德羅維爾道:“云瑟拉,你在擔憂什么?”
蕓司遙將手抽回來,“沒什么。”
她一直對他很冷淡。
蕓司遙回了自己的房間,想起這個世界的背景介紹。
【你們中混入了一名頂級血族獵人,他雙親皆死于血族之手,對您的家族恨之入骨。】
這個獵人,指的是艾奧蘭?
蕓司遙搜尋了自己的記憶,原身近百年一直受嗜血病,比起殺人,她更喜歡折磨人。
有關家族的血海深仇,也難怪血獵這么恨他們。
蕓司遙桌上還擺著昨天沒看完的古書。
她走過去,隨手翻了一頁,最終在末尾停住了視線。
【血族互食,被稱為“吸榨”。】
【吸榨會帶來比一般吸血更大的快感,也能讓吸食者獲得更強的力量。】
【此種行為會加重吸食者的成癮性。】
蕓司遙一目十行的往下看,視線落在書頁末尾的一句話上。
【低等級血族無法抗拒高等級的血液,成癮后,其他血族血液會喪失吸引力。】
【請慎重采用血族互食。】
蕓司遙掠過雜七雜八的話。
低等級無法抗拒高等級的血液。
她如今的身份是純血親王,比她更高等級的血族,還存在嗎?
*
要說艾奧蘭離開之后誰最高興,當屬卡西安了。
卡西安住在別墅二樓。
一連幾天,他都惴惴不安的等著云瑟拉殿下召見。
血族進食,一般七天一個輪回。
距離艾奧蘭離開也有七天了,云瑟拉殿下應該很餓了……
他翹首以盼,又不敢再向上次那樣冒然上去,再撞見德羅維爾,可不會那么輕易被放過了。
蕓司遙七天一直在查閱資料。
她蒼白的皮膚下,鼓動的血管宛如紅色絲線,爬滿整個身體。
“咕嚕嚕”
蕓司遙合上最后一本書。
肚子餓了。
干涸的口腔讓吞咽唾液都成了酷刑,胃部痙攣叫囂著饑餓。
連呼吸都帶著鐵銹味的灼痛。
艾奧蘭還是沒有找到。
她餓了七天肚子。
蕓司遙心中已經隱隱有了眉目。
艾奧蘭出現的時機太巧了,
怎么偏偏只有他的血才能抑制嗜血癥?
世界上能有這么巧的事?
如果他只是普通人類,或者普通血獵,蕓司遙可能會信了這巧合。
但他是血獵盟盟主,血族的敵對陣營。
這種巧合,就更像有所預謀。
蕓司遙正思考著,鼻尖突然嗅到了一股血液香氣。
她平靜的轉頭,看向房門口的位置。
有人在吸血。
蕓司遙站起身,獠牙不受控制的發脹,伸出,抵在下唇。
好餓。
“咔噠”
房門被拉開。
極度的饑餓下,五感會無限放大,任何一點動靜聽在耳朵里都非常明晰。
人類的呼吸,帶著痛苦、掙扎,宛如一只被蛛網纏住的蝴蝶。
蕓司遙朝著聲音發出的位置看過去。
燭火在長廊兩側明滅不定。
兩道交疊的人影,被燭光扭曲得投射在墻上。
蕓司遙看到一只手高高的伸出來,纖細,瘦弱,似是想抓住什么,卻被緊緊束縛住。
德羅維爾正在進食。
他粗/暴的提起人類的頭顱,讓她揚起脖子,維持一個方便吸血的姿勢。
那是他的血仆。
意識在痛苦與歡//愉的漩渦中瘋狂旋轉。
那血仆膝蓋不受控地發軟,整個人幾乎掛在對方身上,嗚咽著想要求饒,喉間卻溢出破碎的呻/吟。
“德羅維爾……大人……”
她的皮膚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開始變得干癟。
“救……救命……”
喉嚨吞咽的聲音呈幾倍傳到蕓司遙耳朵里。
饑餓感,更重了。
那血仆承受不住的開始蹬腿,脊椎不受控地弓成滿月,指尖死死摳住對方肩膀。
“大人……饒了……饒了我……”
她眼前只剩下血色的光影在晃動,分不清是墜落深淵,還是飄向云端。
最終,身體皺縮,皮膚干癟,眼眶凹陷成兩個黑洞。
脖頸處的傷口卻還在汩汩滲出最后幾滴暗紅。
德羅維爾抽出獠牙,慢條斯理地擦拭唇角,眉眼透著淡淡的饜足。
他面前的血仆,已經淪為一具干尸。
蕓司遙吞咽了一下灼燒的喉嚨,看著德羅維爾轉過身。
他毫不意外蕓司遙出現在身后,猩紅的眸子翻涌著流動的血潮。
“這是我對待血仆的方式,”
“云瑟拉。”
這場面刺激了她。
蕓司遙猩紅豎瞳劇烈收縮。
胃部傳來撕裂般的絞痛,仿佛有無數蟲子在啃噬內臟。
她很餓。
非常餓。
德羅維爾沒有管身后的干尸。
他看著云瑟拉猩紅豎瞳,了然的笑笑,用尖銳的指甲劃破了自己的脖頸。
濃郁的鮮血涌出,空氣中迸發出極大的甜香味。
德羅維爾蠱惑道:“你餓了么,云瑟拉。”
吸血鬼互食,有一定的曖昧性。
尤其是他們高等級的血族,只有伴侶之間,才會品嘗對方的血液。
蕓司遙從饑餓中片刻抽離,眼神恢復清明冷靜。
她覺得他吸血方式太粗鄙,冷冷吐出一句。
“德羅維爾,你是不是太恣肆了。”
血族進食淺嘗輒止,他們講究優雅和分寸,會維持食物的可持續性。
像德羅維爾這樣,直接將人吸成干尸的很少見。
德羅維爾朝她一步步走來,脖頸里涌出的血映在蕓司遙瞳仁。
“抱歉,我只是想教你如何正確對待血仆。”
蕓司遙獠牙漲了出來。
想吸。
很想吸。
“你已經一周沒有進食了,”德羅維爾道:“云瑟拉,你的身體已經到了極限。”
他補充完所有能量,胃部也處于暴脹狀態,足夠蕓司遙吸很久。
蕓司遙看著面前的人。
濃郁的鮮血近在咫尺,只要她踮起腳尖,就能喝到甘甜的血液。
只差一點……
德羅維爾專注地看著她,殷紅的唇微張。
“咬我吧,云瑟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