蕓司遙拿著毛巾的手頓住。
……男友義務?
都是成年人了,她自然能明白這話的意思。
阿成作為仿真男友機器人,它的職責除了家務,更多的是情感陪伴,以及最主要的——解決客戶的生理需求。
它不像人類,機器人沒有時間限制,也沒有疲憊期。
它能全方位檢測客戶的身體狀態,輔助客戶更好的得到滿足。
說是全能型機器也毫不為過。
換做以前,她沒準真會答應,但現在……
蕓司遙:“不了。”
阿成微微偏過頭,機械關節轉動,發出幾乎聽不見的“咔嗒”輕響。
“您不需要我嗎?”
“我暫時不需要你做這些,”蕓司遙拿起床頭的吹風機,道:“我要吹頭發了,你先進去躺著吧。”
她是“喜歡”梁康成沒錯,但不代表她要和一個橡膠玩具發生點什么。
阿成是機器人,一個由硅膠和零件構成的假人。
玩具可以作為梁康成的替代品,供她消遣,但也僅此而已。
——假人只能是假人。
“好的。”阿成沒有再堅持。
它將自己上衣脫光,像昨晚那樣爬上床,躺好,給她留了一大半的位置。
吹風機呼呼作響。
蕓司遙看著熟門熟路躺進去的阿成。
視線落在它和梁康成極為相似的臉上。
梁康成今年三十二歲了,他年紀漸長,相貌卻絲毫不見拖沓的疲態,反而像被精心打磨過的玉石,褪去了青澀,顯得更加溫潤通透。
阿成的臉是蕓司遙拿了梁康成二十多歲的照片定制的。
它眉骨高挺,眼窩微微凹陷,睫毛又長又密,透著勃勃的生命力。像被造物主偏愛的杰作,每一處線條都透著驚心動魄的冷雋完美。
兩個人相似中又有著本質的不同。
蕓司遙吹好頭發,躺進被子里。
阿成很快就靠了過來,將手虛虛搭在她的腰上。
蕓司遙抓住它的手腕,道:“干什么?”
阿成呆呆道:“我將體溫降低至26℃,您可以抱著我,或者由我抱著您入睡,體感會更舒適。”
蕓司遙被它摟住了腰。
阿成的手溫涼柔軟,在炎熱的天氣里顯得格外的舒服。
蕓司遙慢慢松開它,任由它將自己抱在了懷里。
阿成:“需要我保持這個溫度到天亮嗎?”
蕓司遙:“根據我的睡眠狀態隨時調整吧。”
阿成:“好的。”
它抱著蕓司遙,操控著臥室的燈光。
“啪”
房間陷入昏暗,只有床頭一盞暖黃色的燈瑩瑩亮起。
才九點,按理說這個點正是蕓司遙最精神的時候,可她靠在阿成懷中,竟真有了幾分睡意。
她閉上眼睛,整個人像被柔軟的云朵裹住,無意識在它胸口蹭了蹭。
阿成體內的金屬骨架,被柔軟的填充層包裹得妥帖,完全感受不到機械的堅硬。
它將手輕輕搭在她的腰側,指尖微微動了動,像是安撫。
窗外的月光悄悄移過床頭柜。
蕓司遙的呼吸早已變得綿長而均勻。
時間一點點流逝。
阿成將自己的手慢慢收回來。
蕓司遙閉著眼,突然從床上坐了起來,良久未動。
她就像一尊被夜色浸涼的雕像,在寂靜的房間里坐著,透著股說不出的怪異。
阿成轉動脖頸,面向她,毫不意外她的突然起身。
它將臉上的黑色絲巾輕輕摘下。
布料在臉頰滑動,發出細微的“簌簌”聲。
“我看不見了,”它說:“您可以幫幫我嗎?”
蕓司遙閉著眼睛,似乎低頭“看”了它一眼。
它濃長的睫毛抖了抖,睜開,露出兩個漆黑的窟窿眼兒。
像被硬生生剜去了眼球,只剩下空洞洞的入口,朝著蕓司遙的方向敞開。
“幫幫我……”
阿成刻意放慢了語速,每個音節都落得極輕,透著隱秘的蠱惑。
“幫我裝上眼睛。”
它低聲請求著,聲音像是從很深的水里浮上來,透著股蝕骨的陰森。
“我看不見您,這里太黑了,我很害怕……”
蕓司遙又在床上坐了一會兒。
“幫幫我……幫我裝上眼睛吧……”阿成聲音逐漸變得尖銳,震得人耳膜發麻。
“讓我看著您,我沒有眼睛,我什么都看不見,我看不見……”
蕓司遙遲緩的下了床。
阿成止了聲,看她一步步走出臥室。
拿來了玄關處的密封袋。
兩顆漆黑的玻璃眼珠赫然被握在手心。
它將頭轉過去,唇角向上輕輕扯了扯,露出了一個僵硬的笑容。
蕓司遙動作很慢,帶著夢游般的遲滯。
她捏著那顆玻璃眼珠,徑直塞進了機器人空洞的眼眶中。
阿成眼眶邊緣開始滲出半透明組織,像剛剝殼的蝦肉般。
細小的“血管”狀絲線從眼窩深處鉆出來,一圈圈纏繞住玻璃眼珠。
就像是……長出了真的眼球。
她將兩顆玻璃眼珠都塞進了阿成的眼眶中。
阿成閉了閉眼,重新睜開。
純黑的瞳孔深得像吸光的黑洞,邊緣暈開極淡的虹膜紋路。
是那種最接近亞洲人瞳色的深棕,不仔細看根本辨不出界限。
它伸出手,輕柔的撫摸著蕓司遙的臉頰,揉捏她的耳垂。
“我很高興,”
阿成沖她微微一笑,漆黑的瞳仁無比清晰的倒映出了她的臉。
“我終于看清你的樣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