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前。
太子?xùn)|宮。
“蕓大小姐,太子殿下這是患了……體虛之癥。”
蕓晴臉色鐵青,“殿下身體向來不錯,怎會好端端的體虛?”
太醫(yī)仔細診斷了一番,才猶豫道:“下官瞧著,倒跟陛下患的怪疾——”
“荒唐!”蕓晴怒道:“一派胡言!一群庸醫(yī),治不好殿下就算了,居然還敢揣測殿下患了怪疾?!”
太醫(yī)瑟瑟發(fā)抖的跪下,“下官不敢……”
燕巒青病得很蹊蹺,蕓晴幾乎立馬就想到了二皇子燕池冽。
她讓人換了太子身邊伺候的下人,又換了吃食餐具。
太子躺在床上,拍了拍她的手背,“我沒事……你叫璟綏來,我有話要交代……”
蕓晴擦了擦眼淚,回握住他的手,輕聲說:“好,我去叫他。”
燕景琛來的時候,正逢下雨。
內(nèi)侍撐著一把傘,殷勤的舉著。
男人一身利落華貴的裝束,高鼻深目,眉眼褪盡少年稚氣,變得鋒利沉穩(wěn),如一把內(nèi)斂的抱樸劍,難掩凌厲冷峻。
蕓晴見了他,微微恍神。
燕景琛如今跟之前在冷宮已大不相同,舉手投足間都帶著不疾不徐的從容,歷經(jīng)世事沉淀后的沉穩(wěn)。
“皇嫂。”他微微一笑。
笑容沖淡了他臉上的冷漠,變得溫和且毫無攻擊性,是蕓晴熟悉的模樣。
蕓晴松了松心神,也對他笑:“快進去吧,太子殿下還等著你。”
燕景琛點點頭,推門進去。
內(nèi)侍守在門口,收了傘,凍得瑟瑟發(fā)抖也不敢走。
蕓晴看了他一眼,說:“他們估計要談很久,你要不要先去屋里等著?”
小內(nèi)侍立馬搖頭,嘴唇凍得發(fā)紫也強撐著露出笑,“沒事的,奴才在這等著殿下就行。”
蕓晴多看了他幾眼。
燕景琛性子溫和柔善,怎么身邊伺候的下人都這么古板不懂變通,就跟……怕他似的。
蕓晴收回視線。
燕巒青躺了一天,臉上還有疲色,“璟綏?”
他招呼燕景琛坐下。
燕景琛將桌上的藥拿給他,說:“殿下還沒喝藥?”
“喝了也沒用,真不知道那些太醫(yī)把藥弄這么苦做什么……”
燕景琛笑,“良藥苦口。”
太子接過他手里的藥,喝完,擦了擦嘴。
燕景琛:“皇兄今日叫我來,是……”
太子放下藥碗,說:“是為了蕓晴。”
“哦?”
“我身子一天不如一天,二弟如今虎視眈眈,蕓晴跟了我,我怕她……”
“皇兄放心,我會派人保護皇嫂,不讓她受傷的。”
燕巒青道:“她這人主意大,我想著先讓她去南邊避避風頭,可她說什么都不肯走。”
燕景琛面色不變,繼續(xù)道:“是顧慮皇兄?”
“……是,也不是,”燕巒青咳嗽了兩聲,“晴兒這人面冷心熱,最在乎的就是自己家人,如今老夫人去世了,蕓太傅又走不開,她便想帶著司遙一起去南邊……”
燕景琛看著他,慢慢道:“皇嫂心善,人之常情。”
“嗯,”太子突然抬眼去看他,二人視線相對,他牽了牽唇角,“說來也是奇怪……我很久沒見司遙了,她既沒回蕓府,宮里也見不著人,能跑去哪里?”
燕景琛面色凝重,道:“我也很久沒見蕓大人了。”
“晴兒派人尋過了,沒尋到,我怕她被二弟劫持……”太子嘆了口氣,道:“如果二弟真劫持了她,不可能到現(xiàn)在一點風聲都沒透露。”
他抬手,抓住燕景琛的袖子,蒼白俊秀的臉透著病弱的憔悴。
“璟綏,我身邊最信得過的人就是你,你替我把司遙尋來,她們姐妹倆與這爭斗無關(guān)……找到人后,你立馬將她們送出去,若是我出了事,還能保她們平安……”
燕景琛聲音平穩(wěn),安慰道:“皇兄別說傻話,您吉人自有天相,未來還長著呢。”
“不……”燕巒青緊抓著他,嗆咳后大口喘著粗氣,“你答應(yīng)我,一定要找到司遙……把她們平安、平安送出去。”
突然,一道驚雷轟然炸響,震得天地都微微顫抖。
閃電將燕景琛面容剎那照亮,又驟然熄滅,昏暗的光影將他俊美的臉分割成明暗兩面,半面笑意吟吟,半面卻恍若陰森鬼魅。
太子心口突地一跳。
他細細看過去,燕景琛微蹙眉頭,表情憂慮,眸中也有深深的擔心。
“……璟綏?”
“好,皇兄,”燕景琛鄭重點頭,唇角恰到好處的上揚,露出純粹而無害的笑容,“我答應(yīng)你,一定讓蕓大人和皇嫂平平安安。”
“……”
蕓晴推門進去,見太子伏在床邊咳嗽,每一聲咳嗽都帶著濃重的沙啞,氣息在胸腔里艱難地穿梭。
“殿下!”
蕓晴跑過去,扶住他,“怎么樣?我去叫太醫(yī)來,你等著——”
“不,”燕巒青抓住她的手,“我沒事,不用叫……咳、咳……不用叫太醫(yī)。”
“你都這樣了還逞什么能!”
燕巒青死死抓住她,“晴兒!晴兒你先聽我說……”
蕓晴看著他赤紅的眼,上面布滿了猙獰的紅血絲。
“怎么了?有什么事這么急?你還是先叫太醫(yī)來看——”
“我知道司遙在哪兒了,”燕巒青脖頸爆突出淡青色的血管,艱難開口:“我知道了……”
蕓晴瞳孔急劇收縮,燕巒青抓著她,似乎要將她手一齊捏碎。
“在皇宮,肯定在皇宮——”
雨水噼里啪啦的砸在窗戶上,烏云如墨般翻涌而來,須臾間便將整個世界裹入黑暗。
蕓晴嘴唇發(fā)顫,“可是,淮南王殿下搜查過宮里,并沒有……”
燕巒青斬釘截鐵。
“他撒謊。”
蕓晴手一顫,嘴唇微張,“怎么可能,他為什么……”
燕巒青搖搖頭,聲音帶著病弱的虛浮。
“你一定、一定要小心他。”
“……”
這天傍晚,宮中寂靜無聲。
蕓司遙吹了燈準備睡覺。
殿外靜悄悄的,連走路聲都沒有了。
她剛閉上眼,耳邊卻傳來一陣窸窸窣窣的響動。
——窗戶外有人!
蕓司遙猛地睜開眼,屏住呼吸,抬眼看過去。
有道人影從窗邊掠過,窗戶開始上下?lián)u晃。
“司遙……司遙是你嗎?”
蕓司遙迅速起身,穿好衣服來到窗邊,伸手,觸碰在窗戶上,問:“蕓晴?”
動靜一停,隨后窗戶被用力撬開,“砰”一聲,蕓晴狼狽的從窗戶跌進去。
“哎!”蕓司遙眼疾手快將她扶住,“你怎么找來的?”
剛觸碰到蕓晴的胳膊,蕓司遙就發(fā)現(xiàn)她渾身冰冷,整個人都在控制不住的發(fā)抖。
“你果然在這里……”蕓晴緊緊的抓住她的胳膊,她頭發(fā)亂了,身上也沾著血跡,“我找了你十幾天,宮里都快被翻遍了才尋得此處,燕景琛派了很多人看守,我好不容易才跑進來,快……”
蕓司遙迅速看了一眼緊閉的門。
蕓晴拉著她想把她帶走,嘴里念叨。
“燕景琛此人狼子野心,宮里現(xiàn)在亂套了,五皇子死了,每天都有死人,你留在這太不安全了……”
她沒拉動,轉(zhuǎn)頭去看。
蕓司遙站在原地,輕聲對她說:“你走吧,我走不了。”
“為什么?”
蕓晴視線往下一瞥,看到了束縛住她的東西,臉色唰地一下就白了。
“他怎么敢……他怎么敢……這個畜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