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顧清瑤突然出現,長公主愣在屋內。
“誰讓你進來的!”
顧衍第一次朝著女兒生氣,“什么糟踐不糟踐的,瞎說什么,你現在回你的院子去,門口的丫鬟們是怎么做事的,就這般任由你闖進來嗎?”
“有什么是非要瞞著我的?”顧清瑤白著一張臉,倔強地站在原地,“阿爹,如果真的發生了,我遲早都是要知道的,早一些告訴我,我還能多些時間接受。”
長公主別過臉,早已是淚流滿面。
顧衍沉默許久,屋子里的氛圍格外壓抑。
“告訴她吧。”長公主哽咽著,“若消息是真的,傳到我們這里都這么些日子了,該來的早就來了。”
顧衍嘆了一口氣,神色復雜,看著顧清瑤,眼眶也紅了起來。
“前些日子,你阿娘收到盛京傳來的信。不知道你有沒有聽說過,昭和公主要跟承安侯世子退婚的事?”
果然!
顧清瑤身子一晃,伸手扶住門框,才穩住了身形。
“過了這么多年,楚明儀還是如此不安分!”長公主恨恨道:“想當年,承安侯世子裴景淮年少成名,京中多少人家都想要攀親,媒婆連承安侯府的門檻都快踏平了。楚明儀對裴景淮一見鐘情,鬧著要圣上賜婚,再加上寧貴妃吹的枕邊風,圣上竟不過問承安侯府是否有意,強行下旨讓裴景淮尚公主。八歲的小丫頭,懂什么是喜歡,什么是賜婚嗎?又怎么敢鬧到他跟前去?無非是寧貴妃想要借承安侯府的勢,為二皇子謀劃,才教她那么說那么做的!”
“后來,圣上帶人去秋獵,她非要跟著去,圣上便讓裴景淮跟著,可那裴景淮不過是個文弱書生,楚明儀又被寵得無法無天,竟然跑去逗弄野熊,那野熊發了狂追他們,為了救她,裴景淮被傷了腿,又掉進水潭,可她只顧自己爬上岸,害怕得躲起來,也不曾去喊人,害得裴景淮生生耽擱了傷情,從那以后身子孱弱,腿也廢了,只能終生坐在輪椅上!”
“功臣之子被害至此地步,寧貴妃只是掉了幾滴眼淚,示弱了幾天,就讓圣上原諒了楚明儀的過錯,罰她思過幾日,又安撫了一下承安侯府,此事就輕輕揭過了。可是,堂堂世子淪為廢人,承安侯府自此一蹶不振,再也沒有了以前的榮光。反倒是寧貴妃母子三人,日子是越來越好,二皇子甚至還能與太子分庭抗禮!”
“這些年,圣上怕是知道愧對承安侯,雖然沒有再提過婚約,但也沒有因為侯府沒落就取消賜婚。眼下,楚明儀不愿被婚事困住,哭鬧幾次,他竟然答應退掉婚事,還將主意打到了你身上。”
長公主說著,聲音里滿是憤怒:“他竟然說出,‘昭和不愿嫁,那就換個人嫁’這般荒唐的話!那寧貴妃竟還主動提到你,讓圣上想起來還有一個你!”
“所以,圣上是要我去替嫁嗎?”顧清瑤渾身都在顫抖,“可是,秦家就快下聘了,阿娘,讓秦家早些來下聘好不好?我不想嫁去盛京,我想留在爹娘的身邊……”
“怕是難呀。”顧衍拍了拍長公主的肩膀,也顧不得女兒還在場,將她攬入懷中,“那位可是東離之主,普天之下,他的話誰敢不聽?怕是你娘的消息剛出城,他的人后腳就跟上了。”
正說著,突然文管家跌跌撞撞地跑了進來。
“長公主,駙馬爺,不好了,城防軍傳來消息,說是盛京傳旨的人到了,現在就在來府上的路上呀!”
聽到這個消息,長公主身子一軟,險些摔倒,顧衍急忙扶住她,又看了一眼顧清瑤,見她臉色慘白,身子已經搖搖欲墜了。
“千防萬防,怎么還是讓他們進來了。”長公主險些咬碎一口銀牙。
“長公主,駙馬爺,傳旨的人也快到門口了。”又一個小廝跑了進來,急切道。
“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都站好了,我們去看看他們想怎樣。”顧衍扶著長公主站好,轉過身拍了拍顧清瑤的肩膀,“此事與你有關,就一起去門口接旨吧。”
……
傳旨的是內務府跟在雍帝身邊伺候的司禮監。
“奉天承運皇帝,詔曰:長公主之女顧清瑤,毓質淑慎,恪恭持順,為宮室女子之典范,今特賜封號‘永嘉’,冊封郡主,指婚承安侯世子裴景淮,另擇吉日完婚,欽此!”
“顧清瑤接旨,恭謝圣上!”
顧清瑤磕了一個頭,起身接過圣旨,并示意流螢送上一袋銀錢。
“奴才接的皇令也算是完成了,恭喜長公主、駙馬爺,恭喜永嘉郡主!”那司禮監笑得格外諂媚,“郡主的一切封賞,都在盛京的長公主府備著呢,等郡主回到京城就能見到了。圣上也時時念著長公主,特意命奴才跟長公主說一聲,在外這么久了,該回家看看了。”
長公主緊握雙拳,“有勞皇兄惦念,這江州甚好,原也是父皇賜給本宮的封地,就是本宮的家。既然皇兄已經給阿瑤賜婚,我們自然是要回京觀禮的,只是不知,皇兄所謂的吉日是什么時候?”
“圣上命欽天監推算過了,六月初八就是個好日子,宜行大婚之禮。”
“可本宮的阿瑤,明年才及笄,六月大婚,過早了吧。”長公主冷笑道。
顧衍神色也分外難看,雍帝的心思真的是一點也不遮掩,生怕拖得久了會生變故,竟要阿瑤未及笄便成婚。
“長公主放心,圣上也給承安侯府下旨了。”司禮監笑道:“圣上說了,考慮到永嘉郡主年紀尚小,只需成婚,無需圓房,待永嘉郡主及笄后,再行周公之禮。”
“如此這般,還要多謝皇兄體恤。”長公主咬緊牙關,“司禮監舟車勞頓,先下去休整吧。”
司禮監嘴上說著“謝長公主”,卻站在原地一動不動,長公主明白,這是在逼她表態。
“本宮這就叫人準備進京,過些日子就帶著全家入宮謝恩。”
眼見得到了滿意的答案,司禮監這才滿意地離去。
“他竟欺我至此!”
司禮監走遠之后,長公主這才低聲怒吼,“強行下旨不說,竟還留眼線在這里看著,莫非真當我是軟柿子好拿捏嗎?還圓房,那裴景淮都殘了,圓哪門子的房!當真是要殺人誅心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