京澳春潮 第4章 賭博游戲

名字取了是用來給人叫的。

但這些年，謝之嶼這三個字極少完完整整出現(xiàn)在別人口中。底下人叫嶼哥，何氿和他家的人習(xí)慣叫他阿嶼。

真正動用名字的時刻，多半是某些局上，同對方握手時淡淡一句“謝之嶼”。

這時對方多半會客氣地說，以后那就勞煩謝先生多關(guān)照了。

阿嶼。

嶼哥。

謝先生。

謝之嶼在詭異的沉默中緩緩轉(zhuǎn)身，嘴角揚(yáng)起淺顯的弧度，如同謙謙君子一般停在她面前。

他俯身：“這位小姐，有何貴干？”

話落，店內(nèi)食客從當(dāng)機(jī)狀態(tài)回過神來，宛如進(jìn)入狀態(tài)的群演，一切再度變成先前喧鬧的模樣。

溫凝擰了下眉，余光瞥見陳月皎和她的朋友。

這兩人還沒恢復(fù)過來，兩張嘴阿巴阿巴張著夸張的弧度。

不怪他們，要不是自己有一套獨(dú)特的小方法，同樣抵不住眼前人的氣場。

而這個方法是當(dāng)你察覺到自己和對方并非旗鼓相當(dāng)時，只要集中注意盯著對方五官的其中之一，潛意識就會屏蔽掉周遭駭人的氣場。譬如現(xiàn)在，她盯著對方的嘴巴，腦子里只剩下——看起來好軟，想……

“……想問你。”她凜了凜神，“想問你一件事。”

“問我，一件事？”

謝之嶼的表情看起來好像很難理解這句話。溫凝歪了下腦袋，這句話有這么難懂嗎？

可他嘴唇看起來真的好軟，雖然唇色淡了些，沒什么氣色，但配合這副五官，莫名給人一種病美人的感覺。

……又跑偏了。

溫凝重新思考幾秒：“我的意思是，有償?shù)模憧梢蚤_價。”

這句話更好笑了。

謝之嶼認(rèn)真地看了她片刻，眸光下斂：“打聽過市場價嗎？”

市場價？

溫凝搖頭。

但只要不是太離譜，她都付得起。

對方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指節(jié)修長漂亮，和他這張臉一樣賞心悅目。

溫凝盯著那根手指。

“一萬？”

謝之嶼沒說話。

她又說：“一百？”

“……”

“一千？”

“……”

溫凝眨眨眼：“總該不是一條命吧？”

不出意外，保鏢眼皮子跳了一下。

而站在她面前的人則加深了嘴角的弧度：“法治社會，小姐。”

“我開玩笑的。”她順勢說，“所以價碼到底是多少？我猜不到。”

“要看你想問什么。”

說完他轉(zhuǎn)身，自顧自提著袋子往外走。塑料袋與西褲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窸窣窸窣，像邀請她同去的訊號。

溫凝回身，問一臉呆滯的陳月皎要了個硬幣，隨后大步追了上去。

“你不想問我是誰嗎？”她越過保鏢，仰頭道。

對方單手抄進(jìn)西褲兜里：“這位小姐。恐怕我不問，你照樣會告訴我。”

說的也是。

溫凝朝他伸出手：“我姓溫。溫正杉的女兒。”

“溫小姐。”

他點(diǎn)頭，卻沒有跟她一樣將手伸過來，反而自顧自繼續(xù)往前。

溫凝定了幾秒，甩甩手腕收回。

“幾個月前我在家見過你。”溫凝說，“當(dāng)時我爸爸有事找你幫忙，我聽到他給了你報酬。”

“所以？”謝之嶼停在原地。

“他給你多少？”

“溫小姐感興趣的話，可以回去問令尊。”

“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就像你說的，我只是估估市場價。所以價碼合適的話，你會接我的生意嗎？”風(fēng)從面龐吹拂而過，溫凝忽得聞到身邊淺淡的煙草味，她下意識又說：“你剛在巷子口抽煙？”

“聽起來這像是另一個問題。”謝之嶼道。

“Ok，當(dāng)我沒問。”溫凝聳了聳肩，“那我們說正事。如果我想知道那天談話中我爸爸說的人是誰，是什么價？”

“客戶**，溫小姐憑什么覺得我會告訴你？”

說的是。

溫凝本就沒覺得能這么輕易得到答案，聞言只是點(diǎn)點(diǎn)頭。

來澳島除了逃婚，還有件更重要的事——那天在書房門口，聽到的幾句談話讓她心中隱隱拼出一個猜測。

澳島有一個人，一個讓父女關(guān)系越來越易燃易爆，讓她不得不早點(diǎn)嫁人退出家庭財產(chǎn)競爭的人。

而那個人在溫正杉的委托下，現(xiàn)在正由眼前的男人保護(hù)。

溫凝原本只是抱著猜測留在澳島，寄希望于慢慢打聽，一步步來。誰知道老天直接把最捷徑的路送到了她面前。

這怎么不算一種天命？

如果連老天都幫她，必然不會將門關(guān)死。

于是她說：“那天你明明早知道我在門口，卻沒拆穿。所以我賭一把。”

“賭我好人做到底？”謝之嶼揚(yáng)起唇角。

“不行嗎？”

他沒說行，也沒說不行。

不遠(yuǎn)處停在街邊的黑色轎車緩緩滑行而來，保鏢小跑著上前開門。

溫凝猜測留給她游說的時間不多了。

她舉起手：“我這里有一枚硬幣，我們來猜正反。要是我猜對你就回答我，報酬我照付。要是猜錯我就不纏著你了。”

謝之嶼輕笑出聲：“溫小姐，不覺得這個游戲有失公平嗎？”

“有嗎？”

“無論猜對與否，都對我沒好處。”

溫凝認(rèn)真地點(diǎn)點(diǎn)頭：“啊，原來你喜歡我纏著你。”

“……”

“那我改一下條件。”她說，“如果猜錯我就繼續(xù)纏著你，直到猜對為止。這樣公平了吧？”

有意思。

偷換概念，胡攪蠻纏的一把好手。

謝之嶼饒有興致地看著她：“一局定勝負(fù)？”

“成交。”

溫凝用拇指抵著硬幣一角，向上發(fā)力。

很輕微的叮——

硬幣光芒在老舊燈泡下快速翻轉(zhuǎn)拋向天空，留下一道微弱的光弧。

啪得一聲手掌相合，溫凝將硬幣按在掌心。

“我猜……”她思索片刻，“是正。”

話落，掌心挪開一條縫，光亮從指縫中傾瀉而出——帆船圖案，果然是正。

溫凝眸光亮了起來。

正要說話，謝之嶼打斷她。

“三局兩勝。”

“……”

畢竟有求于人在先，溫凝抿抿嘴。

她重新抵住硬幣，又是叮一聲，光弧再度凌空翻轉(zhuǎn)。

啪——

“這次，我猜是反。”

說著溫凝相合的掌心用力貼在一起，像祈愿一樣揉搓數(shù)下。手掌緩緩移開，果然是個反。

她心口剛松，對上那雙沉郁的眼，不自覺緊張起來：“不準(zhǔn)說五局三勝！”

謝之嶼沒說，露出幾分懊惱的情緒。

雖然這種情緒在他臉上顯得違和，但看來他沒那么玩賴。

“我贏了。”

溫凝揚(yáng)起下巴，得意地看著他。

男人還是那副表情，后背卻慢慢舒展開，一派松弛。他笑了下：“可是我也沒有答應(yīng)過，贏了會任你宰割。”

溫凝的表情倏然僵在臉上：“是你說一局定勝負(fù)的。”

“我只是突然想玩猜硬幣，僅此而已。”

“……”

的確，他沒有明確答應(yīng)過她的條件。

他只是用了暗示。

溫凝一口氣在胸腔里慢慢泄了，不過無所謂，她也不是全然光明磊落。

看著他坐進(jìn)車?yán)铮蜃〈健Ｒ换厣厥欤缹Ψ绞钦l，機(jī)會就變多了。

正這么想著，車窗在她面前降了下來。

“對了，溫小姐。”

溫凝望過去。

“我不是你認(rèn)為的什么好人。”男人好心提醒，“溫小姐還是別太相信陌生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