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你的貓 第2章 別穿白球鞋

籃球突然砸在周然腳邊。趙越解下護膝甩進背包，脊背線條繃得像拉滿的弓弦："少管閑事。"他快步走向球場出口，領(lǐng)口處的胎記在暮色中若隱若現(xiàn)。

"哎等等！"周然追上來時，趙越正盯著自動販賣機出神，"你不會想喝那個吧？"

屏幕上的茉莉蜜茶泛著琥珀色光澤。趙越突然想起代代發(fā)梢的香氣，喉結(jié)無聲滾動。指尖懸在按鈕上三秒，最終按向最下方的無糖可樂。

易拉罐拉開的嘶啦聲里，周然突然壓低聲音："成大表白墻有人發(fā)帖扒你，說之前講座禮儀隊那個白旗袍......"

碳酸氣泡在舌尖炸開的瞬間，趙越瞪了周然一眼，轉(zhuǎn)身走向器材室。他摸出手機刪掉那條未發(fā)送的短信——[這是我的電話]。

春節(jié)后，開學(xué)。

推開宿舍門的瞬間，林小夏裹著毛茸茸的睡衣從床簾里探出頭，手里還攥著半根糖葫蘆，"代代你可算來了！快幫我看看這臘腸是不是壞了！我媽非得讓我?guī)Фf南方人過年不吃這個要饞哭！"

代代被逗笑，"小夏，合著是除了東北都是南方人唄!"

月光爬上窗臺時，趙越正對著電腦敲擊鍵盤。代代彎腰遞茶的畫面突然在腦海里閃現(xiàn)，他猛地扯松領(lǐng)口，胎記隨著急促呼吸起伏。

"叮咚。"

微信彈出陌生好友申請，備注是[代代]。趙越盯著那個跳動的紅色提示，鋼筆在指尖轉(zhuǎn)了十七圈才點擊通過。

對話框很快彈出文字：[學(xué)長，我找輔導(dǎo)員要了你的電話]

趙越看著窗外搖曳的梧桐葉，敲下[嗯，忘了給你]，隨后刪除只剩下一個［嗯］。

發(fā)送鍵按下的瞬間，周然的消息同時彈入：[去年那個白旗袍今年又成表白墻第一個爆貼了]

趙越盯著聊天框里的[對方正在輸入中...]，鬼使神差地打下一行字：[嗯，以后別穿白旗袍]

發(fā)送成功后才驚覺不對，迅速撤回卻已是徒勞。代代的回復(fù)幾乎秒到：[？]

趙越再次扯了扯襯衣領(lǐng)口，耳尖發(fā)燙。他盯著天花板上旋轉(zhuǎn)的吊扇，突然起身翻出舊手機——里面有去年救助流浪貓時錄下的小貓視頻。

耳機里傳來喵喵的叫聲，趙越卻想起代代氣音念出"喜歡"時顫抖的尾音。他煩躁地抓亂頭發(fā)，手機突然震動：[知道了，學(xué)長]

月光如水，趙越把代代的好友備注改成[AI]，又刪掉。最終在屏幕上敲下兩個字：[代代]

趙越的手機屏幕亮了亮，[今年的第一個大神表白墻扒皮貼又被刪了，你干的？？？]

七月底的成市還似火爐，代代正站在新安街深處的朱漆木門前。門楣上"關(guān)中泥塑"四個大字已經(jīng)被曬得褪了色。

"王師傅在么？我來學(xué)習(xí)泥塑。"

王師傅推門出來，圍裙上還密密麻麻綴滿了陶土，"是小秦家的閨女吧？來，進來吧。"

工作室里擺滿未上色的素胎，靠窗的木架上晾著十幾個巴掌大的泥猴。代代伸手要碰，被王師傅用竹刀輕敲手背："這泥坯得晾到七分干，現(xiàn)在碰了要留指痕。"

"那咱就直接開始吧。"王師傅扔來一團膠泥，"虎口卡住泥團邊緣，順時針轉(zhuǎn)著揉——對，像搓湯圓那樣。"代代的指甲縫很快塞滿陶土。

蟬鳴最盛時，代代已經(jīng)能在轉(zhuǎn)臺上拉出勻稱的泥筒。王師傅把著她的手腕教陰刻："竹刀斜四十五度入泥，手腕要抖得像寫毛筆字。"泥屑紛紛揚揚落在圍裙上，讓她想起小時候?qū)W畫畫時橡皮擦落的碎屑。

八月中旬的暴雨天，代代蹲在屋檐下摔泥。"摔夠兩千次才能除盡氣泡。"王師傅的聲音混著雨聲傳來。

她機械地重復(fù)摔打動作，掌心被粗糲的陶土磨得發(fā)紅，突然想起趙越教禮儀時說"控制呼吸"時的喉結(jié)顫動。

當九月的桂花香漫過墻頭時，代代終于完成了第一套完整的生肖泥塑。十二只憨態(tài)可掬的小獸蹲在陰干架上，她正用勾線筆給卯兔描三瓣嘴，忽然瞥見窗臺上自己捏的某個粗陶娃娃——那繃緊的下頜線條，倒像極了某人抱臂訓(xùn)人時的模樣。

代代望著泥娃娃的臉笑出聲，掏出手機拍下照片猶豫了幾秒。

"叮——"

趙越的消息已經(jīng)彈出來："這是？新出土的兵馬俑？"

"不好意思，學(xué)長，發(fā)錯了！"代代盯著泥娃娃鎖骨間的胎記，回道，"本來要發(fā)給室友的......"

新消息提示音很快響起，"已保存，申請將這位兵馬俑列為重點保護文物。"

十一假期的校園安靜的像被抽走靈魂的軀殼。代代抱著習(xí)題冊穿過空蕩的走廊時，手機突然震動，趙越的名字在屏幕上跳動，像枚灼熱的小石子。

[在宿舍？]

代代盯著消息框，指甲在鋼化膜上劃出細微的聲響。她想起三天前會議結(jié)束時，趙越突然湊近說"你申請表寫的十一假期不回家？"，溫熱的呼吸幾乎拂過耳垂。

[嗯。]

發(fā)送鍵剛按下，第二條消息接踵而至。

[朋友局缺人，陪我打臺球。]

代代盯著"陪我"兩個字，后頸泛起薄汗。樓下突然傳來保安大叔的咳嗽聲，代代嚇的一哆嗦，回了一句：[我不會打。]

[教你。]

代代還在猶豫，手機突然響起急促的震動。趙越的號碼在屏幕上跳躍，像某種不容拒絕的命令。她深吸一口氣接起，喉間突然泛起茉莉蜜茶的清甜。

"十分鐘后我到宿舍樓下接你。"趙越的聲音裹著電流雜音，"別穿白球鞋。"

代代盯著自己洗得發(fā)白的帆布鞋，聽見電話那頭傳來硬幣落袋的脆響。她突然想起禮儀隊聚餐時，蘇媛曾說趙越打臺球贏到對方脫衣服——此刻他的呼吸聲近得像是貼著話筒，代代不覺抖了一下。

七分鐘后，代代站在梧桐道盡頭。趙越倚在校門口的墻上，襯衫領(lǐng)口解開兩顆，露出鎖骨處暗紅的胎記。看見她時，手在空中劃了個弧線。

"這邊，走吧。"

臺球廳霓虹招牌投下細碎光斑。趙越單手插兜走在前面，襯衫下擺被穿堂風掀起。代代盯著他后頸的碎發(fā)，突然想起禮儀訓(xùn)練時那支抵在下頜的鋼筆。

"新手用九球桿。"趙越遞來球桿時，指尖擦過她手背，"彎腰時重心放低。"

代代俯身瞄準白球，發(fā)梢垂落在臺上。趙越突然從身后環(huán)住她，帶著薄繭的手指覆上她握桿的手背。他的小臂壓在她脊椎骨上，襯衫摩擦出沙沙的聲響。

"手腕要像這樣......"他帶著她推桿，溫熱的吐息掃過耳畔，"對，就是這個角度。"

白球精準撞向彩球的瞬間，代代聞到他袖口若有若無的纈草味。她慌亂直起身，后腦勺卻磕在趙越下頜。男人悶哼一聲，掌心按在她腰間穩(wěn)住身形。

"你屬貓的？"趙越低笑時喉結(jié)擦過她發(fā)頂，"一碰就炸毛。"

代代僵在他臂彎里，能清晰聽見自己心跳如擂鼓。趙越的手指還扣在她腰側(cè)，體溫透過針織衫灼燒著皮膚。直到隔壁桌傳來起哄聲，他才突然松手。

"去買水。"趙越轉(zhuǎn)身時，代代看見他耳尖泛著可疑的潮紅。

當代代捧著兩瓶茉莉蜜茶回來時，臺球廳突然陷入黑暗。應(yīng)急燈亮起的剎那，她被人拽進狹窄的消防通道。趙越的呼吸近在咫尺，他的手掌按在她耳側(cè)的防火門上。

"你......"趙越的聲音比平時低啞，"你今天穿了白球鞋？"

代代低頭看向自己的帆布鞋，卻發(fā)現(xiàn)他的皮鞋正輕輕抵住她腳尖。趙越突然扯了扯領(lǐng)口，金屬搭扣在地面發(fā)出彈跳的聲音，在黑暗中尤為明顯。

"下次別穿白色鞋子。"他的指尖劃過她發(fā)燙的臉頰，"不然我很難保證..."

"保證什么呀？"代代鬼使神差的將雙手突然放在趙越腰間，往自己的方向一攬，臉發(fā)燙的厲害。

應(yīng)急燈重新亮起，話音戛然而止。代代猛的收回了手，低下了頭。趙越的瞳孔在光明中驟然收縮，像被驚起的夜梟。他猛地后退兩步，胎記在劇烈起伏的胸膛上若隱若現(xiàn)。

"該回去了。"他轉(zhuǎn)身時正好踢到了掉落的金屬搭扣，金屬撞擊聲在通道里回蕩。代代望著他繃緊的背影，發(fā)現(xiàn)自己的針織衫上還留著淡淡的檀木香氣，笑了。

兩人走在路上，趙越始終沉默。代代盯著窗外飛逝的霓虹，聽見他突然開口："明天..."

手機在這時震動，周然的消息彈出：[越哥，在宿舍么？]

趙越看了一眼，將手機鎖屏。

"明天..."趙越重復(fù)道，聲音沙啞得幾乎聽不清，"要不要去..."

代代屏住呼吸等待下文，卻見他突然停在宿舍樓前，整理了一下袖口，喉結(jié)滾動著："算了，你上去吧。"

"給你"，就在代代準備進宿舍大門時，趙越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是一瓶茉莉蜜茶，指尖擦過她掌心時，塞了張紙條進去。她攥著紙條跑上樓梯，心跳得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

展開紙條的瞬間，茉莉花香撲面而來。趙越雋秀的字跡在月光下格外清晰：

[別穿白球鞋，你穿白球鞋我有點受不了。]

我穿白球鞋他會受不了？代代靠在宿舍門上有點疑惑，隨后疑惑就被自己劇烈的心跳聲替代，手里還緊緊攥著已經(jīng)皺巴巴的紙條。

開學(xué)已經(jīng)一個多月了，代代盯著理論力學(xué)的課本，筆尖在草稿紙上畫圈圈，不愧是掛科率40%的課程。她揉了揉酸澀的眼睛，手機突然在桌面震動。

[下午三點，302教室。]

趙越的消息簡短得像道命令。代代盯著那個句號，想起三天前秘書部例會后他用鋼筆尾端敲她桌面時說："理論力學(xué)開始上課了吧。"

推開教室門，空調(diào)送出的冷風裹著淡淡的檀木香氣撲面而來。趙越坐在第一排，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結(jié)實的小臂。他正在筆記本上寫著什么，鋼筆尖與紙張摩擦的沙沙聲在空曠教室格外清晰。

"來了？"他頭也不抬，"把上次的作業(yè)拿出來。"

代代手忙腳亂翻書包時，聽見趙越突然輕笑。她抬頭看見男人指尖轉(zhuǎn)著鋼筆，目光落在她帆布鞋上——這次是純黑的。

趙越用鋼筆敲了敲桌面，"下次記得系鞋帶。"

代代慌亂彎腰時，發(fā)梢掃過趙越手背。他的手指在空氣中頓了頓，突然抽出一張印滿公式的A4紙："先看這道拉格朗日方程。"

兩小時后，代代正盯著草稿紙上的解題步驟，趙越的聲音從頭頂傳來："這里要引入虛位移概念，就像......"他突然握住她執(zhí)筆的手，帶著薄繭的拇指摩挲她指節(jié)，"像這樣調(diào)整角度。"

代代的心跳漏了半拍。趙越的掌心很熱，體溫透過皮膚傳遞到她每根神經(jīng)末梢。窗外的梧桐葉沙沙作響，她聽見自己用氣音說："學(xué)長，我好像明白了。"

趙越猛地松開手，鋼筆在桌面滾出半圈。

他轉(zhuǎn)身拿出一罐茉莉蜜茶，易拉罐拉開的嘶啦聲格外刺耳："喝這個提提神。"

代代盯著瓶上的標簽，突然想起那張紙條。趙越正仰頭喝水，喉結(jié)隨著吞咽動作上下滑動。

"明天同一時間。"趙越突然開口，"帶課堂筆記。"

代代抱著課本走出教室時，暮色已經(jīng)爬上走廊。

第二天補習(xí)結(jié)束，趙越突然按住她正在收拾書本的手腕。代代抬頭，正對上他深褐色的瞳孔——里面有某種她看不懂的情緒在翻涌。

"明天開始..."趙越喉結(jié)滾動，"不用帶課本。"

代代眨了眨眼："那帶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