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皇后娘娘所托,分明就是您自己想見人家!
請柬很快就送到了江芍的手中。
江芍看著請柬,也沒有絲毫懷疑。
寧王是皇太孫的親叔叔,皇后又是寧王的親嫂嫂。
讓她這個未來的侄媳婦去拜見一下,提前熟悉環境,確實是情理之中。
畢竟,寧王皇叔為了他那個紈绔侄子,向來是操碎了心。
她若是不去,倒顯得不識抬舉了。
“備車,”江芍將請柬遞給青萍。
“去寧王府。”
這是江芍第一次,正式踏入寧王府的大門。
在她的想象中,作為圣上最寵愛的幼弟,寧王府邸,定然是與皇宮一般,金碧輝煌,極盡奢華。
可當馬車緩緩停在門口,她進入大門的時候眼前的景象,卻讓她大感意外。
沒有雕梁畫棟,沒有亭臺樓閣。
整個王府的布局,簡約到了極致,卻又處處透著一股無法言說的氣勢。
庭院里沒有奇花異草,只有幾株蒼勁的古松,和一片修剪得整整齊齊的竹林。
風過竹林,沙沙作響,像極了她年少時在軍營里聽慣了的,將士們盔甲摩擦的聲音。
這里,不像是一個養尊處優的王爺府,反倒更像是一座戒備森嚴的將軍大營。
簡約,大氣,暗藏風骨。
江芍的心中,沒來由地生出一股好感。
她喜歡這種風格,沉穩,可靠,不像那些浮于表面的奢靡,讓人心安。
長風親自在二門處等候,見到江芍,恭敬地行了一禮。
“江小姐,王爺與太孫殿下已在暖閣等候多時,請隨小的來。”
太孫殿下也在?
江芍了然。
看來,這位皇叔是怕她一人前來不合規矩,所以就叫來了皇太孫。
真是用心良苦。
穿過一條長長的回廊,長風將她引至一處暖閣前。
“江小姐請。”
江芍整理了一下衣裙,深吸一口氣,邁步走了進去。
暖閣內,檀香裊裊。
她一抬頭,就看到了兩個人。
主位之上,坐著一身玄色常服的寧王沈清安。
他手中端著一杯清茶,神色淡漠,周身的氣場一如既往的清冷,仿佛這滿室的暖意都與他無關。
而在他下首,則坐著一個看起來和他們年紀相仿的男人。
生的倒是眉清目秀,唇紅齒白,想來就是她未來的夫君皇太孫沈知意。
他一看到江芍進來,立刻像是屁股上扎了針一樣,猛地從椅子上彈了起來,臉上擠出一個無比熱情的笑容。
“哎呀!你就是江芍……江姐姐吧!皇叔說,我應該叫你江姐姐。”
江芍:“……”
這稱呼,還挺別致。
她下意識地看了一眼主位上的沈清安,只見那位冷面王爺的眼角,似乎幾不可查地抽動了一下。
只是,他這副樣子,怎么看也不像是傳說中那個不學無術的紈绔,反倒更像是個被長輩逼著來相親的……倒霉孩子。
“太孫殿下客氣了。”江芍規規矩矩地行了一禮。
“別別別!你快坐!”沈知意連忙擺手,熱情得有些過分。
“皇叔說了,你是貴客,不能怠慢!來人啊,上茶!上我皇叔珍藏的那個大紅袍!皇叔說了,你肯定喜歡!”
他一邊說,一邊還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去瞟沈清安,像是在尋求肯定。
沈清安面無表情地端起茶杯,輕輕抿了一口,沒說話。
江芍看著沈知意這副上躥下跳、句句不離皇叔說的樣子,心中那點對未來夫君的疑慮,徹底煙消云散。
這哪里是什么紈绔子弟,分明就是個被自家皇叔管得死死的,有點天真傻氣的少年郎嘛。
再聯想到寧王殿下為他做的那些事,送兵書,送藥膏,提點人際關系,如今又親自坐鎮,逼著他來跟自己這個未婚妻打好關系。
江芍看著沈知意的眼神,瞬間充滿了同情。
同時,她看向沈清安的眼神,也更多了幾分真心實意的敬佩。
這世上,能為侄子操心到這個地步的皇叔,恐怕也是獨一份了。
真是難為他了。
沈知意在熱情地招待了江芍一盞茶的功夫后,似乎終于完成了任務,眼珠子一轉,猛地一拍大腿。
“哎呀!我忽然想起來,太傅布置的功課我還沒寫完呢!要是被他抓到,非得打我手心不可!”
他一邊說,一邊苦著臉看向沈清安。
“皇叔,那個……侄兒就先告退了?您和江姐姐,慢慢聊。”
說完,不等沈清安開口,他便對著江芍拱了拱手,腳底抹油似的,一溜煙就跑了。
那背影,怎么看怎么都透著一股終于解脫了的雀躍。
江芍看著他那跳脫的樣子,忍俊不禁,嘴角的笑意還沒來得及收回,一抬眼,便對上了沈清安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
暖閣里,瞬間只剩下他們二人。
氣氛,一下子變得有些微妙。
江芍連忙收斂了笑容,正襟危坐。
她清了清嗓子,率先打破了沉默,語氣里帶著幾分感慨。
“皇叔,當真用心良苦。”
為了他那個侄子,這位寧王殿下,可真是又當爹又當娘的。
她對他,是發自內心的同情與敬佩。
沈清安聽著那句發自肺腑的“用心良苦”,端著茶杯的手指,幾不可查地收緊了些許。
江芍卻覺得,隨著沈知意那活寶的離去,這空氣都凍住了。
那道來自主位的目光,淡漠,卻又帶著一種無法忽視的穿透力,如有實質般落在她的身上。
她剛才……是不是說錯話了?
江芍心中思索著,她對這位寧王殿下的全部認知,都來自于傳聞和他為侄子所做的那些事。傳聞中,他性情冷冽,手腕卓絕,不喜交際,是皇室中最不好相處的一位。
而她剛剛那句感慨,雖是真心,但聽在旁人耳中,會不會顯得太過自來熟,甚至有幾分評判長輩的意味?
“皇叔……”她硬著生生地將這個稱呼從齒縫里擠出來,試圖打破這令人窒息的沉默。
沈清安終于放下了茶杯,發出一聲清脆的微響,也敲在了江芍的心尖上。
他抬起眼,支著下巴饒有興趣的看著她還能說出什么讓他震驚的話來。
“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江芍斟酌著問道。
沈清安語氣輕佻慵懶的回答:“沒有。”
然后又是一陣沉默的安靜,江芍忍不住抬眸看他,卻見他也看著自己,那眼神和半慵懶的姿勢,讓她覺得,這人像是一只狐貍精。
專門勾引人的那種,尤其是他那句“沒有”被他念的又低又纏綿,像是帶著鉤子一樣鉆進她的耳朵里。
江芍忍不住臉紅心跳。
這是什么情況?
她還沒來得及細想,就聽他又恢復了正常的語氣問道。
“你覺得,知意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