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晚照在清晨的陽光中緩緩睜開眼。
昨夜的疲憊尚未散盡,然而她剛抬起手,便察覺到床頭那一封突兀地躺在那里的信。
紙張泛黃,字跡凌厲而潦草,仿佛是匆忙間寫就。
“你以為你能瞞得住多久?”
短短一句話,卻如針刺般扎入她的心口。
她迅速將信折好,藏入衣襟,臉上未顯半分波動。
起身穿衣時,她的思緒已飛速運轉——這是威脅,更是警告。
對方顯然知道她的身份,甚至可能已經掌握了部分真相。
趙美蘭的動作比她預想的還要快。
早餐時,顧淮越端坐桌前,神色一如往常冷峻,只是他突然開口的一句話,讓林晚照心中一震:“最近有人混進軍區家屬名單。”
她抬頭看他,男人目光深沉,像是隨口一提,又像是早有準備。
她輕輕放下筷子,低聲道:“你是說……有人潛伏進來?”
“還不確定。”他淡淡道,“但查不出來源的人,一個都不會放過。”
林晚照心頭微動。這是一句承諾,也是一句警告。
與此同時,軍區醫院門口,一輛老舊的吉普車停下,從車上走下一個穿著碎花棉襖、臉頰略顯蒼白的女孩。
她一手扶著額頭,另一只手緊緊攥著手帕,眼神怯生生地打量著四周。
“請問……這里是軍區醫院嗎?”她聲音輕柔,帶著一絲虛弱和不安。
守門衛兵看了她一眼,見她穿著干凈利落,證件齊全,也沒有多問,便放行了。
林婉婉踩著細碎的腳步走進醫院大廳,她早已打聽清楚,顧淮越每天上午都會來醫院例行檢查,尤其是這段時間,因為林晚照被臨時調入外科協助工作,他幾乎天天出現在這里。
她要的就是這個機會。
不多時,一道高大挺拔的身影走入大廳,身姿筆直,步伐穩健,正是顧淮越。
林婉婉心頭一跳,隨即裝作頭暈目眩的樣子,踉蹌幾步,靠在墻邊,臉色蒼白,額上冷汗直冒。
“啊……我、我是不是低血糖了……”她聲音顫抖,身子一軟,就要倒下。
幾乎是本能反應,顧淮越幾步上前,穩穩扶住她。
“蘇護士!”他沉聲喚道。
正在值班臺記錄病歷的蘇護士聞言立刻跑了過來,一看是位陌生女孩,又被顧團長親自扶著,頓時緊張起來。
“快,抬擔架!送醫務室!”
圍觀人群漸漸聚攏,低聲議論:
“這姑娘是誰啊?好像有點面熟……”
“哎,看她穿得挺樸素,怎么會有家屬通行證?”
“聽說是新來的探親家屬,好像是小林大夫那邊的親戚……”
消息像風一樣傳開,自然也傳到了林晚照耳中。
醫務室里,林婉婉躺在床上,雙眸緊閉,呼吸微弱。
蘇護士正給她測量血壓,嘴里念叨著:“剛才喝過糖水了,怎么還沒醒?”
林晚照推門而入,腳步不急不緩,眼神卻銳利如刀。
她走到床邊,低頭看向那張熟悉的面孔——林婉婉。
她嘴角微微勾起,不動聲色地掃了一眼周圍人等,然后轉向蘇護士,語氣平靜:“她剛才吃了什么?”
“喝了點糖水,還吃了一塊餅干。”蘇護士答道。
林晚照點點頭,隨后冷冷一笑:“低血糖患者喝完糖水后一般五分鐘內就能恢復意識。她現在都躺了二十分鐘,還是沒醒……你說奇怪不奇怪?”
蘇護士一愣,臉上的表情逐漸凝固。
林晚照俯身靠近林婉婉,聲音不大,卻足以讓在場所有人聽見:“這位‘病人’,如果你再繼續裝下去,我會讓你嘗嘗什么叫真正的低血糖昏迷。”
話音落下,林婉婉睫毛顫動,終于緩緩睜開了眼睛。
她強撐出一副虛弱的模樣,聲音哽咽:“姐……你怎么這樣說我……我只是太想你了,才來看看你……”
“是嗎?是看我死沒死吧。”林晚照瞇起眼,空氣中瞬間陷入沉默。
林婉婉咬住嘴唇,眼眶泛紅,一副楚楚可憐的樣子。
蘇護士有些尷尬地站在一旁,不知所措。
而門外,顧淮越的身影靜靜佇立,目光冷冽如霜。
他看著這一切,沒有說話,卻已明白了個大概。
林晚照轉過身,對蘇護士道:“她是偽裝的,立刻上報院方,查明身份。”
她頓了頓,語氣陡然加重:“我不允許任何可疑人員混進軍區醫院。”
顧淮越終于邁步走入,目光落在林婉婉身上,冰冷地掃過她那張楚楚可憐的臉。
他沒有半分遲疑,聲音低沉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陳副官,查她身份,立即清除出軍區。”
“是!”陳副官立刻應聲,轉身出去安排。
林婉婉臉色一變,猛地掙扎坐起,淚水瞬間涌出眼眶,聲音顫抖又委屈:“我只是……只是想來看看姐姐……我、我沒有惡意……”
她的語氣中滿是哀怨與無辜,試圖喚起旁人的同情。
蘇護士站在一旁,神情復雜,似乎也被這突如其來的轉折搞得措手不及。
但顧淮越連眼神都沒動一下:“林晚照嫁過來,就不再是你的姐姐了,不用你來看望。”
一句話擲地有聲,如同驚雷炸響在眾人耳邊。
林晚照靜靜地看著這一幕,心中卻泛起一絲微妙的情緒波動。
這個男人,明明不善言辭,卻總是在關鍵時刻替她擋風遮雨。
她從未開口求他護她,可他每一次出現,都像是早有預謀般精準無誤地將她護在身后。
林婉婉臉色慘白,嘴唇哆嗦著還想說什么,卻被顧淮越抬手制止。
“別浪費我的耐心。”他冷冷道。
很快,陳副官帶回了調查結果——林婉婉的身份資料確實存在造假痕跡,證件是通過一個名叫趙小舅媽的人打通關系弄進來的,背后顯然另有指使。
林晚照看著那份偽造檔案,指尖輕輕摩挲著紙邊,眼神微沉。
“她們不會善罷甘休。”她低聲說道。
顧淮越聞言,微微挑眉,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那你得準備點更狠的手段。”
他的話音落下,空氣仿佛都凝滯了一瞬。
林晚照抬頭看他,男人目光堅定,眼中藏著她看不懂的情緒。
她忽然意識到,從這一刻開始,他們之間的關系已經悄然發生了變化。
他不再只是那個名義上的丈夫,而是她真正可以依靠的人。
夜色漸深,醫院燈火通明。
林晚照獨自回到辦公室,推開門的一瞬,心頭猛然一緊——桌上赫然放著一封未署名的信,封口完整,卻是全新的。
她走過去,小心翼翼地拆開。
信紙上只有一句話:
“給我等著。”
筆跡陌生,字跡力透紙背,像是寫信之人滿懷恨意。
林晚照盯著那句話許久,緩緩將信折好,藏入抽屜深處。
窗外北風呼嘯,而屋內寂靜無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