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你說是顧隊長帶你回來的?!”
林晚照笑了笑,很滿意地看著蘇玉蘭吃癟的表情。
她沒有理會,而是慢悠悠地站起身,拍了拍褲子上沾的草屑和塵土,轉過身,臉上掛起一個毫無攻擊性、甚至帶著點迷糊的笑容,顧左右而言他。
劉班長說這母豬不吃不喝好幾天了,看著怪可憐的,我來看看能不能幫上點忙。”
“幫忙?”蘇玉蘭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嘴角立馬勾起一抹刻薄的弧度,聲音又尖又細,刻意拔高了幾分,好讓旁邊幾個探頭探腦的家屬也能聽見。
“這位......林晚照同志,我知道你心好。可這給牲口看病,那是獸醫站的專業!咱們醫療站管的是人!你一個……”她故意停頓了一下,目光上下掃視著林晚照沾著面粉和草汁的粗布衣裳,意有所指。
“……一個剛來家屬院的同志,連豬都沒養過吧?光靠‘看看’、‘可憐可憐’,就能看出病來?這科學依據在哪里?萬一耽誤了病情,這豬可是部隊的財產,責任算誰的呀?”
她的話語條理清晰,句句扣著“專業”和“責任”的大帽子,配合著她那一身代表“科學”和“衛生”的白衣,顯得格外有說服力。
旁邊幾個看熱鬧的家屬聞言,看向林晚照的眼神也帶上了幾分疑慮。
“這姑娘就是顧隊長從雪殼子里撿回來的那個啊?”
“她到底會不會醫豬啊,我聽說她是什么資本家的女兒,不會是專門來搗亂的吧?”
“就是!她要是醫不好,讓她給咱們蘇護士道歉!”
林晚照臉上的笑容不變,甚至顯得更加溫順無害,仿佛完全沒聽出蘇玉蘭話里的刁難,也仿佛對一旁看客的談資充耳不聞。
李嬸見狀有些為難地扯了扯林晚照的袖子,“姑娘,你要是沒什么把握,我還是去找顧隊長吧......”
聞言,林晚照遞給李嬸一個安撫似的微笑。“沒事李嬸,我心里有數。”
說完,只見她眨眨眼看向蘇玉蘭,聲音清亮,眼神里帶著點恰到好處的嬌俏。
“蘇護士說得對,專業的事是該找專業的人。不過呢,我以前在老家,跟著老人學過點土方子,豬啊牛啊有點小毛病,還挺管用的。這豬瞧著啊,是吃了不該吃的東西,傷了腸胃,還……嗯……有點‘上火’。”
“上火?”蘇玉蘭嗤笑一聲,像是抓住了什么天大的把柄,聲音里的嘲諷幾乎要溢出來。
“林晚照同志,咱們現在講究的是科學!是醫學!‘上火’這種封建迷信的老黃歷詞兒,在咱們部隊可不興講!豬就是豬,是動物,哪來什么‘火氣’?我看它就是細菌感染或者寄生蟲!得打針吃藥!你那些‘土方子’,別是跳大神騙人的那一套吧?”
她刻意加重了“跳大神”三個字,眼神輕飄飄地掃過林晚照,帶著一種居高臨下的審判意味。
林晚照心里冷笑,面上卻依舊是一副好脾氣的樣子,甚至微微歪了歪頭,露出點困惑:“蘇護士懂得真多。那你說,打什么針,吃什么藥好呢?這豬現在脾氣可大了,連公豬都不讓靠近,打針怕是有點難哦。”她不動聲色地把難題拋了回去。
蘇玉蘭一噎。
她學的是護理,給人打針換藥是拿手,給暴躁的幾百斤大母豬打針?她光是想想那場景就覺得頭皮發麻。
蘇玉蘭臉色微僵,梗著脖子強辯道:“那……那也是獸醫的事!總比你在這瞎猜強!還‘土方子’……”她不屑地撇撇嘴,仿佛沾上這個詞都臟了她。
林晚照不再理會她,轉向聞訊趕來的、一臉愁容的飼養員劉班長,語氣篤定:“劉班長,這豬是誤食了混在草料里的黃杜鵑,中毒了,傷了腸胃和……嗯,生育那地方。問題不大,能調回來。”
“這樣,您去挖點新鮮的車前草,連根帶葉洗干凈,再找七片肥厚的馬齒莧葉子,熬一大鍋濃濃的湯,放溫了給它灌下去。另外,抓兩大把麥麩,用干凈的鍋小火炒到焦黃噴香,摻在它今天的飼料里。連喂三天,保管它精神頭就上來了。”
她語速清晰,指令明確,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沉穩。
劉班長看著她平靜的眼神,又看看豬圈里煩躁不安的母豬,想起顧營長把人帶回來時那模糊的“照顧一下”的吩咐,心里雖也打鼓,但眼下獸醫一時半會兒也請不來,死馬當活馬醫吧!
“成!林同志,我信你!這就去弄!”劉班長一咬牙,轉身就去張羅。
蘇玉蘭看著劉班長真聽了林晚照的,氣得臉色發白,精心修飾的指甲幾乎要掐進掌心。
她狠狠瞪了林晚照一眼,那眼神像是在看一個污染環境的病菌:“哼!瞎指揮!等這豬真出了問題,我看你怎么跟部隊交代!細菌感染拖三天?虧你想得出來!”說完,踩著那雙擦得锃亮的護士鞋,扭身就走,白大褂的下擺在空中劃出一道氣呼呼的弧線。
林晚照對著她的背影,無聲地彎了彎嘴角,那笑意狡黠得像只得了逞的小狐貍。
她重新蹲回豬圈邊,撿起剛才掉落的車前草葉子,在指尖捻了捻,對著里面依舊煩躁的母豬,用只有她們能懂的方式“安撫”道:“別急,別煩。給你弄點‘涼茶’喝喝,清清火氣。回頭啊,讓劉班長給你找個……精神點的‘小伙子’。”
母豬似乎聽懂了,煩躁的踱步稍微緩了緩,喉嚨里發出一聲低低的、帶著點委屈的“哼唧”。
“可別騙我啊,給我來幾頭小麥色皮膚的公豬。”
林晚照笑了笑,摸了摸黑花的豬耳朵,果然不管男女老少、動物家禽,喜歡好看的事物,都是生物的本性。
說起“好看的事物”,不知為何,林晚照的腦海里立馬就想起了顧淮越那張驚天地泣鬼神的臉。
如果是在現代,怎么說也能爭個當紅小生當一當,只可惜,生活在80年代,還被扣上了“厭女絕嗣”的大帽子。
看起來,顧淮越的老婆是難找得很咯~
黑花在豬圈里踱步,看著林晚照托腮出神的樣子,“哼哧哼哧”得笑了笑。
“你想男人呢吧?”
林晚照腦子一愣,下意識地反駁道。
“我沒有!你,你這頭豬,怎么還管上我的事了!?小心我不給你尋小麥色皮膚的小公豬了!”
黑花不再說話,只是用一副“思春期的小姑娘~自己都懂~”的眼神看向林晚照。
林晚照瞬間有些炸毛,跺了跺腳離開了豬圈。
他顧淮越找不到老婆跟自己有什么關系,都怪他!自己還被母豬給笑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