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遠洋的車隊一路開到海城國際學院門口,十幾輛勞斯萊斯悄無聲息地停在路邊,黑色車身在午后陽光下泛著冷光,瞬間吸引了來往學生的目光。保鏢們迅速下車圍出一片隔離區,路過的人下意識放慢腳步,好奇又忌憚地打量著這支氣場凜冽的隊伍。
王司機拉開車門,低聲匯報道:“陳總,到了?!?/p>
陳遠洋從車內走出,深灰色西裝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目光越過校門,落在教學樓的方向,聲音冷得像初秋的風:“幾點了?”
隨行秘書付小月立刻低頭看表,恭敬回道:“下午三點零一分,陳總?!?/p>
他沒動,指尖在袖扣上輕輕摩挲著,視線掃過校門口的電子屏——上面滾動著“秋季運動會籌備通知”,襯得這片青春洋溢的校園,與他身上的沉郁氣場格格不入。片刻后,他吐出一個字:“等?!?/p>
“是?!备缎≡聭暎桓叶鄦?。
車隊就這樣在門口靜靜等候,保鏢們如雕像般立在車旁,路過的老師學生竊竊私語,卻沒人敢靠近。陳遠洋靠在車邊,目光定在腕表的指針上,秒針滴答作響,像是在倒數著某個只有他知道的時間。
等待的頭十分鐘,眾人的心態變化,特別是付小月
第九分鐘,付小月悄悄調整了一下站軍姿般僵硬的肩背,指尖攥著文件夾的邊緣微微發白。她偷瞥了眼靠在車邊的陳遠洋,他側臉冷硬如雕塑,連呼吸都均勻得沒有起伏,可周圍保鏢們緊繃的下頜線,卻讓空氣里的沉默越來越沉。
第八分鐘,校門口的風突然大了些,吹亂了付小月耳邊的碎發。她不敢抬手整理,只能任由發絲貼在臉頰上,心里默默數著秒針——這已經是她跟著陳總執行任務以來,最漫長的“等待”,比在董事會面對股東質詢還要煎熬,每一秒都像踩在薄冰上。
第五分鐘,付小月的后頸滲出細密的汗,盡管初秋的風帶著涼意。她聽到身后保鏢們換站姿的細微聲響,連遠處學生打鬧的笑聲都變得模糊。陳遠洋指尖在袖扣上的摩挲突然停了半秒,又繼續規律地動作,這微小的停頓讓她心臟猛地一跳:難道有情況?
第三分鐘,付小月的視線不受控制地飄向校門內,教學樓的輪廓在陽光下有些刺眼。她開始胡思亂想:陳總到底在等什么?是等某個特定的人?還是等某個時間節點?為什么偏要選在學校門口?無數疑問在腦子里打轉,卻半個字都不敢問,只能把焦慮壓在喉嚨里。
第一分鐘,付小月感覺耳膜在嗡嗡作響,周圍的一切都慢了下來——風吹樹葉的沙沙聲、遠處保安亭的收音機雜音、自己急促的心跳聲,全都混在一起。她看到陳遠洋的腕表指針即將指向整點,他放在身側的手悄然握成了拳,指節泛白。
無限循環的秒針在每個人心頭敲打著,像一場沒有盡頭的靜默審判。付小月的腳已經麻了,卻不敢挪動分毫,只能盯著自己的鞋尖,祈禱這場壓抑的等待快點結束。
不知道究竟過了多久,下課鈴終于像一道赦免令般劃破空氣,這種乏味而又緊張的氣氛才徹底結束。
很快,一大群學生們陸陸續續三三兩兩走出校門,路過車隊時都忍不住探頭張望,議論聲像潮水般涌來:“哇,這車隊好酷!”“看那個帶頭的叔叔好嚴肅……” 付小月緊繃的肩膀剛要放松,突然注意到——陳總的手指停止了叩擊,眼皮微微抬起,原本平靜的眼底閃過一絲銳利的光,緊緊注視著校門口涌動的人群。
突然,蘇晴挽著石無痕的手臂,踩著細高跟從校門內走了出來。陽光落在她露肩禮服的蕾絲花邊處,鎖骨上的藤蔓紋身隨著步伐輕輕晃動,像活過來的蛇。她眼尾一掃,精準捕捉到路邊的黑色車隊,唇角先于動作勾起一抹笑,聲音帶著蜜糖般的甜膩,卻藏著鋒芒:“喲,這陣仗,是來接哪位大人物?”
付小月看得微怔,心里暗嘆這女人美得極具攻擊性,卻在瞥見陳遠洋的眼神時心頭一緊——他的目光像鎖定獵物的鷹,直直落在蘇晴身邊的石無痕身上,連蘇晴主動搭話都未曾分神。石無痕似乎察覺到什么,腳步微頓,側頭對蘇晴低語了句,指尖無意識地按了按風衣口袋。
“下車!”陳遠洋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劈開了午后的暖光,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付小月被這兩個字驚得回神,才發現自己盯著蘇晴發愣了好一會兒,慌忙應聲上前拉開車門。保鏢立刻抬手護住車門上沿,陳遠洋下車時,皮鞋踩在地面發出沉悶的聲響,一步步朝著校門口走去。
蘇晴看到陳遠洋走過來,眼底的狡黠更甚,故意往石無痕身邊靠了靠,聲音不大不小剛好能讓對方聽見:“無痕,你看,有人好像不歡迎我們呢?!?她指尖把玩著耳邊的珍珠耳環,看似隨意,虎口的薄繭卻在蕾絲手套下微微收緊。
石無痕終于轉過身,臉上沒什么表情,卻在看到陳遠洋的瞬間,瞳孔微縮。
午后的陽光將兩人的影子拉得很長,一邊是陳家主的沉郁壓迫,一邊是神秘男人的不動聲色,而夾在中間的蘇晴,像一朵盛開在刀鋒上的毒花,靜靜看著這場無聲的交鋒拉開序幕。
“太遠了,看不清是誰,不管他們或許不是來找我們的?!笔療o痕嘴上這么說,眼角的余光卻緊盯著那排黑色車隊,指尖已經悄悄攥緊了蘇晴的手腕。他能感覺到對方的目光像針一樣扎在背上,拉著蘇晴快步朝側面自己的車走去,腳步比平時快了半拍。
他下意識掏出手機,對著聽筒壓低聲音:“你們幾個快過來,這邊好像有狀況……”
保護石無痕的八名保鏢立刻圍了上來,領隊見狀,一邊示意手下護在兩人身前,一邊撥通電話:“立刻通知無痕安保公司,海城國際學院門口有緊急情況,讓附近站點的人馬上增援!”
陳遠洋看著石無痕拉著蘇晴要走,眼底寒光一閃,對身邊的保鏢冷喝:“攔住他們!別讓石無痕跑了!”
十幾名黑衣保鏢立刻呈扇形散開,快步堵住石無痕的去路,為首的人沉聲道:“石總,我家主有請。”
“不去,滾!”石無痕的聲音冷了下來。話音剛落,他身邊的八名保鏢已經上前一步,與陳家保鏢對峙,雙方氣勢碰撞,空氣瞬間凝固。
千鈞一發之際,陳遠洋拄著拐杖出現在石無痕眼線中,皮鞋踩在地面的聲響不大,卻像重錘敲在每個人心上。
石無痕看到他時,瞳孔猛地一縮,立刻止住手下:“等等!”他松開蘇晴的手,獨自走到陳遠洋面前,語氣復雜:“陳家主不在京城待著,大老遠跑海城來,有何貴干?”
五年前他陪爺爺參加陳遠洋的五十歲生日宴,雖只是遠遠見過一面,卻對這位深居簡出的陳家主印象極深——如今卻出現在自己身邊,石無痕心里暗暗驚訝。
五年前那次,他是被爺爺石明皇硬拉去京城參加宴會,說是要結識權貴??芍型舅麑嵲谧蛔 砻昧盅嗲嗄钸读税雮€月的限量版漫畫手冊當天發售,他身邊沒帶其他人,又怕讓毛手毛腳的老弟去辦砸了,竟偷偷溜出宴會廳去搶漫畫。
后來這事被爺爺知道,石明皇氣得吹胡子瞪眼,指著他的鼻子罵:“胡鬧!也不看看什么場合!那可是陳家的宴,對方要是計較起來,我們石家就算能拼個魚死網破,也得脫層皮!” 可罵歸罵,一想到林燕青當年對石無痕有救命之恩,又是自家親外孫,最后也只能嘆口氣作罷。
他本以為陳家那邊早就忘了這樁小事,畢竟當年陳家并未追究。可如今陳遠洋輕描淡寫提起五年前的見面,甚至一眼就認出他是石無痕,顯然是后來專門調查過。想來是查到他并非故意失敬,加上石家在京城也有幾分分量,這才沒把當年的“失禮”放在心上,讓事情不了了之。
此刻石無痕看著眼前的陳遠洋,突然明白——這位陳家主看似溫和,實則心思縝密得可怕,自己這點陳年舊事,早就被對方摸得一清二楚。
“無痕,我們該有五年沒見了吧?”
陳遠洋打量著他,語氣聽不出喜怒,“你可能對我沒印象,但我在新聞上??吹侥恪N抑翱偢剂颊f,做人別好高騖遠,也別太死板,該學你這樣——謀定而后動,先調研再出手,這點倒像模像樣,難怪能干出一番大事業來。”
石無痕心頭一凜,果然,當年生日宴他提前溜走的事,對方早就查清了。他扯了扯嘴角:“陳家主專程來,總不是為了跟我敘舊吧?我跟陳家可不算熟?!?/p>
陳遠洋的拐杖在地面敲出沉悶的聲響,目光沉沉地鎖著石無痕,將那句藏了千年的秘密緩緩托出:“無痕,有些事你或許不知——我們陳家祖上,是太歲爺的核心仆人。這身份傳了兩千多年,祖訓比天還大?!?/p>
他望著遠處的天際線,聲音染上一絲疲憊:“思良是我唯一的兒子,還有個女兒嫁在江南。可他違背了祖訓——非家主令,不得對外動干戈,哪怕是商戰。他前期動了陳家的人脈,這罪就坐實了。按規矩,要么自裁謝罪,要么被族人押去祠堂祭祖處死?!?/p>
石無痕眉峰微挑,這才徹底明白陳思良為何瘋了似的要在看守所認罪——坐牢,竟是他唯一的活路。
“所以你來找我,是想讓我幫他‘求仁得仁’?”
“是讓你想辦法把他留在牢里,越久越好?!标愡h洋語氣急切起來,“只要他在牢里,陳家就沒法明目張膽動手。我會趁這段時間想辦法,要么讓他留個種,要么送他出國留后……等他有了子嗣,再按祖訓處置也不遲?!?/p>
“對了,你請的私家偵探調查我們陳家,那個誰……已經被我陳家的客卿送上路了?!标愡h洋一時想不起名字,頓了頓補充道,“他臨死前說收了你七千萬,叫……”
“許寧海……被你殺了?”石無痕心頭一沉。兩天前起許寧海就沒再回消息,他原以為對方太忙,竟沒想到早已遇難。
“對!沒錯就是這個名字?!标愡h洋像抓到把柄般瞇起眼,“膽子真大,什么錢都敢賺。你膽子也不小,居然敢找人調查我們陳家……”
他故意上前一步施壓,聲音壓得極低:“你若能做到讓陳思良被判刑坐牢,之前的不敬一筆勾銷,我陳家愿與石家結為同盟,永世同心??赡闳糇霾坏剑灰愃剂家怀霆z被宗族處置,陳家必對石家開戰,不死不休。”
“結為同盟?然后跟著你們給太歲爺當仆人?”石無痕嫌惡地拉著蘇晴后退半步,語氣里滿是譏諷,“抱歉,我石家沒當狗的習慣,這忙我幫不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