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謝謝書友的提醒,昨日查了一下,王輔臣還沒碰到王進(jìn)朝,所以他不該叫這個名字,他還沒改姓。)
“先生,這件事多虧了你,這是一點點心意……”
“張叔,小侄兒給你說句掏心窩的話。
今年靠著你們這條路走通,明年來我還找您,我給張叔帶一份厚禮。”
“馬伯伯,異國他鄉(xiāng)遇到你,是小子的福分。
若沒有你在這里施展教化之道,這邊關(guān)早就亂成一鍋粥了……”
望著腆著肚子的“狗頭軍師”離開,余令和茹讓對視一眼緩緩的直起了腰。
終于送走了這群爺。
茹讓揉了揉臉,低聲道:“這賺錢比他娘的吃屎都難!”
余令癱坐在地上,連續(xù)接待了八個,連續(xù)說了快兩個時辰的好話,場面話。
余令覺得自己已經(jīng)死了。
被自己給惡心死了。
聽著茹讓的嘮叨,余令沒好氣道:
“還吃屎,吃屎這錢能落到你的手里么?”
茹讓徹底的不說話,重重的嘆了口氣之后學(xué)著余令的樣子直接躺在地上。
累死累活,竟然和自己沒有一點關(guān)系。
造孽!
望著一直站在門口不離開的小柿子,知道她這是在要好處。
余令指了指案桌上的泥陶碗。
余令閉上了眼,臉上突然傳來一抹溫?zé)帷?/p>
望著眼前的大狗,余令開心的笑了笑。
看來只有狗知道自己有多難受。
今日的八個客人都是小柿子找來的,這八個人身后就有八個頭人。
這八個頭人背后都是來自雪域高原的大喇嘛。
聽那些狗頭軍師說。
這些高僧先前在雪原的時候就很喜歡蜀錦。
因為緊挨著川府,商道也有,每年他們都會用各種物資換蜀錦。
蜀錦在大明是奢侈品,在這里依舊也是。
這里的精美綢緞,金銀珠寶其實和那些牧民沒關(guān)系。
他們考慮的和大明百姓一樣,也是如何填飽肚子,如何好好的活下去。
所以他們不會去買這些精美的蜀錦,也買不起。
所以,這些蜀錦只能賣給這里的貴人。
吹了那些狗頭軍師是經(jīng)天緯地之才。
捧了他們是草原上一等一的厲害人物。
舔了沒有他們自己等人連屁都吃不上,說不定要虧死。
余令和茹讓以晚輩自居,左一個先生,右一個叔伯。
把他們每個人都舔的很開心。
不舔不行。
這群人來到這里以為能過上呼風(fēng)喚雨的日子,都以為草原部族是傻傻的非常好騙。
等他們到這里才發(fā)現(xiàn),在大明過的是什么日子,在這里過得也是什么日子。
甚至還不如。
大明有親朋可以幫一把,這里不但沒有人幫,你還得預(yù)防有人踩你一腳。
這里比大明更現(xiàn)實,你有用,這些部族頭人才會用。
你沒有用,這些頭人連看都懶得看你一眼。
在土生土長的大明都混不開的人,在這異域他們就是外來者。
幻想著靠騙這些頭人來出人頭地。
最后的結(jié)果都是人頭落地。
大明殺人會有官府審案。
在這里頭人是天,頭人上的大首領(lǐng)又是一層天,在大首領(lǐng)上還有孛兒只斤這個天。
能混到頭人身邊當(dāng)個狗頭軍師,不知道吃了多少苦。
說到底,那些頭人、首領(lǐng)一點都不傻。
說到底,這群從大明而來的人其實也是干服務(wù)的,用他們的腦子來服務(wù)草原人。
說不苦,那都是打碎了牙往自己肚子里吞。
在余令看來這些“狗頭軍師”已經(jīng)有點心理扭曲了。
余令和茹讓稍微奉承一下,這群人就開始訴苦了。
再“舔”一下,這群人都恨不得掏心窩子。
最后走的時候每個人都送了一匹綢緞,外加數(shù)斤一直都沒舍得送人的細(xì)鹽。
剩下的就是等待結(jié)果了。
角落里,慧心聽著仆人小聲的報告。
余令的帳篷進(jìn)了誰,是哪個頭人身邊的人,在仆人細(xì)聲細(xì)語中慧心已經(jīng)把所有人記在心里,慢慢的點著頭。
“圣僧,為何要特別關(guān)注長安府來的那一批人!”
慧心笑了笑,可笑著笑著臉色就變的陰寒了起來。
他緩緩地站起身,身后多嘴問這話的人卻緩緩地跪了下去。
“聒噪,跪到帳篷外面去!”
“圣僧饒命!”
身后的弟子驚恐至極,如今這寒冬臘月,站在爐火升騰的帳篷里都手腳冰涼,這要是去外面跪著……
命也就交代了!
慧心雙手合十,臉上掛滿了慈悲,輕輕撫了撫弟子的額頭,帶著悲哀道:
“孩子,去吧,心念白蓮,諸事解脫!”
“圣僧,弟子害怕!”
慧心笑了笑,朝著帳篷角落看了一眼,兩個壯漢走了過來,拖著這名弟子徑直就走出了帳篷外。
寒風(fēng)順著縫隙鉆了進(jìn)來,燈火搖曳。
慧心輕輕嘆了口氣:
“這世間癡兒怎么如此之多,怎么就不明白我教之用心,你們做的好看些,要讓他笑著離開。”
“是!”
帳篷外很快就安靜了下來,慧心側(cè)身躺在火爐邊,望著爐火喃喃道:
“這終歸不是我的故鄉(xiāng),大明才是。”
“高知府,希望你能說到做到……”
新的一天又到了,一個漢人一手作拈花,一手持佛珠,面帶微笑坐化在圣僧的毛氈前,惹得無數(shù)牧民圍觀。
“腿骨斷,手骨就連手指骨都是人故意掰斷的,他不是自愿的,是被人折磨后活活凍死在這里的!”
如意皺著眉頭,想著那人臉上詭異的笑,忍不住道:
“那為什么會笑呢?”
吳墨陽拍了拍如意的肩膀,淡淡道:
“道理我也不知道,但我爹告訴我,凍死的人臉上都帶著笑,有的人臨死前還脫衣服呢!”
如意聞言打了個寒顫,總覺得吳墨陽說的話咋這么滲人。
“走吧,看看熱鬧就行了,你還想斷案啊!”
蘇懷瑾不知道從哪里買了一個狐貍尾巴,站在人群后搓著手,跺著腳。
他覺得他來這河套就是一個天大的錯誤。
遠(yuǎn)處的慧心望著蘇懷瑾嘴角帶著淡淡的笑意,快了,報仇的日子快到了。
余令和茹讓的吹、捧、舔、送,雖然把自己惡心的不行,但效果卻很好。
在人群散去之后,朱縣令被請到一個巨大的帳篷里。
八個頭人和他匯聚一堂,開始正式的商議蜀錦的采買流程。
余令和茹讓作為小廝站在朱縣令的身后,簡單的寒暄之后就是報價。
朱縣令說一句,那些“狗頭軍師”就翻譯一句。
對不對余令不知道。
但余令能感受得到這個過程是正常的。
先前的時候余令以為是將貨物擺在外面,牧民會聚集而來,用他們的馬、牛、羊來換。
如今卻發(fā)現(xiàn)跟自己想的不一樣。
談生意,還是坐在一起,一邊說家常瑣事,一邊談?wù)撋狻?/p>
果然啊,太陽底下沒有新鮮事。
“這位來自長安的尊貴客人,戰(zhàn)馬我給不了你們這么多,能否用牛筋,牛皮,羊皮,金銀來補差額?”
朱縣令知道這已經(jīng)是最好的結(jié)果了,點了點頭:
“好!”
話音落下,仆役開始上奶茶,這代表著交易達(dá)成,喝了這杯茶之后,剩下的貨物交接。
這個環(huán)節(jié)是最輕松的。
因為,雙方都對這個結(jié)果很滿意。
在我說的話你聽不懂,你說的話我也聽不懂的這種怪異氛圍中......
喇嘛,縣令,這種八輩子都難碰到一起的雙方竟然聊得格外的開心。
佛法,文學(xué),茶道,風(fēng)土人情......
剩余的貨物余令也有了想法。
如果不好賣,或是壓價太狠,余令就準(zhǔn)備去找一下先前認(rèn)識的那個叫做李輔臣的小子。
賣給他們,總比找那些狗頭軍師好。
他們晉商門路廣,萬一能成呢?
如果不成就只能再去找那些“狗頭軍師”了。
雖然自己要繼續(xù)惡心,但忍一忍也就過去了,不然等到互市正式開啟……
那就只能任人宰割了。
在另一個大帳里,氣氛卻凝重的快要凝成水滴。
博達(dá)錫里望著自己身邊的幾個弟兄,低聲道:
“袞楚克,札木蘇,托克托,不瞞著你,克兔哈屯已經(jīng)不行了!”
托克托猛的站起,瞇眼望著博達(dá)錫里道:
“我不信!”
博達(dá)錫里望著托克托猛,他知道母親收養(yǎng)的這位義子一定不會相信這個結(jié)果。
他對三娘子最忠誠,辦事也最死板。
博達(dá)錫里拍了拍手……
慧心笑著從身后走了出來。
“托克托猛,你七哥說的沒錯,三娘子病的很嚴(yán)重,庫庫和屯城已經(jīng)戒嚴(yán)了,貧僧用腦袋擔(dān)保!”
“我不信,我要去看看!”
看著托克托猛沖出帳篷,博達(dá)錫里笑了,慧心也笑了。
望著剩下的兩位兄弟,淡淡道:“好了,礙事的人走了,咱們議事吧!”
袞楚克望了一眼慧心,低聲道:“七哥如何說?”
“古魯格,達(dá)拉特部,我們?nèi)齻€分。”
札木蘇沉思了片刻低聲道:
“七哥,我們手底下沒人,這草甸子又不是我們說的算,達(dá)拉特部精壯四千,我們聯(lián)手都打不過!”
博達(dá)錫里望著慧心道:
“圣僧你來說!”
慧心點了點頭,盤腿坐下,淡淡道:
“拋磚引玉,禍水東引,我們來做這個引,然后壁上觀!”
“怎么引!”
“長安有一支百多人的隊伍,據(jù)我了解這隊伍帶隊的是大明的官員,還有一個世襲千戶之子,獨子,你說他如果死了……”
三個人聞言眼睛一亮。
若是死一個小官,隨便一個借口,給大明的邊軍贈一匹馬,這件事就不會有太多的波折。
但若是死一個千戶……
是世襲,還是獨子,那這件事肯定需要有一個大人物來承擔(dān)大明的怒火。
慧心望著眼前的三人低聲道:
“只要提前準(zhǔn)備好達(dá)拉特部的旗幟,丟在案發(fā)地,那這件事跟我們就沒有關(guān)系。
因為我們沒有實力去殺這一百多號大明青壯!”
札木蘇望著慧心低聲道:
“漢人也有句話叫做這世上沒有不通風(fēng)的墻,草原各部本為一體,這么做瞞不住人的!”
慧心慢慢的抬起頭,慢慢道:
“哱拜因叛亂失敗自殺,但他手底下的人可沒有全部戰(zhàn)死。
我聽說有一批人和我們一起生活在這草甸子上,以西域喇嘛奴仆的身份茍活,把這消息告訴他們,讓他們……”
見三人并未說話,慧心笑道:
“那些來自大明的商人說,女真數(shù)十萬人就要立國了,我們真的就這么浪蕩一輩子么?”
“大明很可怕!”
慧心搖了搖頭:
“可怕么,他們的皇帝曾經(jīng)是我們的階下囚,他們的京城也曾經(jīng)被我們圍困,雄鷹的男兒,害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