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老爺子,哎呦,夠了,夠了,再添我就吃不下了 ~~~”
馬保國一邊用手護著碗,一邊打著飽嗝。
余員外添飯的速度太快了,他有些招架不住,真的是有些吃不下了。
“那可不成啊,肉夾饃我都讓人做好了……”
保國推辭著余員外的盛意,沒有見到余令他有些小小的遺憾。
他也是剛剛得知余令在昨日清晨離開長安前往京城。
他也剛剛知道……
余令從四月開始等他們,一直等到現在,等了幾個月,結果還是錯過了,保國覺得遺憾極了。
他還是有很多話準備給余令說的。
饃烤好了,余員外親自上手,把肉夾的滿滿的,放在盤子上親自端了過來。
望著滿臉無奈的保國,余員外開心的笑了。
能讓客人吃飽、吃好,那就是主家招待到位了。
見保國伸手接過肉夾饃,余員外蹲在保國對面,好奇道:
“保國兄弟,今年四月咋沒來?”
馬保國輕輕嘆了口氣:
“叔可別客氣,喊我侄兒就行,四月那會兒不是我不想來,而是今年事兒太多了。”
保國開始細細地講他今年沒來的緣故。
第一件大事就是土司永寧宣撫使奢崇明和他兒子奢寅在四川極不安分,小動作不斷。
秦良玉和馬千乘一直在小心提防。
第二件大事就是石柱宣撫使馬千乘因身子不好,沒招待好朝廷派來的大太監邱乘云鬧得不愉快。
這邱乘云太監和南宮還不一樣。
南宮他表面上是為皇帝搞錢,私下里監視衛所的異動。
這邱乘云是明著的監軍,是朝廷派來的。
目的就是監視土司。
馬千乘因為招待不周得罪了邱乘云,邱乘云因此懷恨在心,直接誣陷馬千乘受賄。
要把馬千乘下大獄關起來。
秦良玉一直忙著這件事……
她的肩上有家事,又是石柱民生大事,所有事情都是秦良玉一個人扛著。
所以四月往長安送蜀錦這事就被耽擱了。
一個邱乘云,搞得秦、馬兩家眾人也心神俱憊。
望著滿臉疲憊的保國,余員外有些心疼。
其實他更心疼秦良玉,沒有秦家給自己的來福撐腰。
自己余家這一路哪能走的這么順暢。
人要知恩,要報恩,余員外深吸一口氣:
“保國啊,叔托個大,你要信我,你當下就帶人上馬去追來福,你把這事告訴來福,他說不定有法子!”
保國猛的抬起頭。
跟著一起來的秦、馬兩家人飯都不吃了,一起圍了過來。
目光炙熱地望著余員外,就差跪下磕頭了。
保國不可置信道:“叔,令哥在宮里有人?”
余員外咽了口唾沫,趕緊道:“實不相瞞,令哥有位兄長在宮里,他的那個干爹在東廠地位很高,我覺得……”
“當真?”
“真的,不光如此,你也看到了,我家是靠賣煤謀生,這些活都是長安大監沈大監念情分給的……”
保國的眼睛越來越亮:
“馬,馬,快去買馬……”
保國飯都不吃了,擱下碗筷,沖著老爹就開始磕頭。
沒經過這事的人不知道這事有多惡心,那邱乘云比狗皮膏藥還惡心,動不動就拿“你有反意”來威脅人。
老爹見狀趕緊避開身子,怕好心辦壞事,慌忙道:
“保國,這事叔也沒個準數,也不知道能不能行。
但叔覺得吧,多個路子也就多個希望,要是沒用,你可別怨恨叔啊!”
“叔,你站好,我磕頭,不管有沒有用這事我都不敢怪你。
萬一有用,那就是救了我家老爺的命,今后余家就是馬家的恩人!”
保國認真的磕頭,站起身大喝道:
“二麻子,我命你帶五十人立刻走古道回家,記住,我不管你做什么,十日之內必須把消息傳給夫人,等我消息!”
“遵命!”
保國點了點頭:“馬騮!”
“在!”
“聽我的命令,把這次來的所有蜀錦全部卸下來給搬到院子里,這點東西就當作報恩的一點點報酬!”
“遵命!”
保國深吸一口氣:
“馬奎帶三個人跟著我,其余人在令哥這里等著,記著,令哥不在家,眼睛放亮點,秋收了,別把叔給累倒了!”
眾人齊聲道:“是!”
保國吩咐完一切,拔腿就跑,他知道余家有馬,可那匹馬太老了。
他要去秦王府,以秦、馬兩家的名義借馬。
他準備借六匹馬,一人雙騎,用最快的速度追上余令。
此刻的余令已經到了潼關衛的渡口風陵渡,過了黃河就等于出了長安府的地界,往東走進入了河南府。
往北是山西地界。
風陵渡有一個渡口,但這里確實是一道雄關,屬于華夏大地六大關之一的潼關。
號稱“潼關固則全秦固”。
第一次回長安的時候因為是跟著鏢行,著急著趕路余令沒有好好的看看這風陵渡。
這一次都是自己人,終于有機會好好的看看了。
“風陵渡口初相遇……”
不是余令詩興大發,而是一聽到“風陵渡”這三個字.....
腦子里一句話不用思考,直接就從嘴巴里冒了出來。
可余令忘了身邊有人……
茹讓狐疑的望著余令,見余令突然閉口不言,忍不住道:
“半闕,后面的一句是什么呢,和誰相遇?”
余令尷尬的撓撓頭:
“相遇的可多了,第一次回長安,第一次見到你們,第一次見到長安城,那都是過了這個風陵渡才開始的!”
茹讓點了點頭。
他從茹慈的嘴里知道余令的身世,知道余令很小的時候就在京城。
最后得余員外收留,才回到的長安。
這些過往余令沒瞞著茹慈,也沒有想瞞所有人。
這沒有什么見不得人的,這反而在時時刻刻提醒著余令要努力的往上爬。
要用最大的孝心去照顧老爹和悶悶。
蘇懷瑾伸出腦袋不耐煩道:
“磨磨唧唧,后半句是什么?”
余令深吸一口氣,望著茹慈道:
“一見茹慈定終身!”
蘇懷瑾把兩句連在一起琢磨一下,悄悄地伸手放下馬車簾子,咬牙切齒道:
“真他娘造孽,我他娘的就不該多嘴。”
茹讓頗為無奈道:“我沒啥可說的了!”
余令強裝鎮定,笑道:“我一浪蕩子,有這么一個人不嫌棄我,我豈不是要說點好聽的?
怎么了,你茹讓覺得有什么大問題么……”
茹讓深吸一口氣,咬著牙道:
“額滴神,你這詩詞作的比柳永的詩詞還大膽,可把我酸死了!”
茹讓也跑了。
余令沒臉見人,不過話是圓了過來。
望著余令低著頭跑開,馬車里的茹慈紅著臉,開心的笑了,心里默念……
把余令說的兩句詩詞死死地記在腦子里。
吳墨陽覺得男子就該這么大膽,心中有愛就要表達。
就跟自己喜歡勾欄的姑娘一樣,早晨看對了眼……
晚上自己冒著被打死的風險,偷腰牌也要去找她。
南宮倒是和吳墨陽一樣看的很開。
他最喜歡看到的就是無拘無束地打打鬧鬧,等進了宮,笑就不由心了。
余令一行人要在這里簡單地休息片刻。
因為這里是三省要沖,這里又是除了武功衛所之外的又一處軍事重鎮,在這里有五個千戶所。
隸屬中軍都督府直管。
眾人本想在這里休息一會兒,但蘇懷瑾穿的飛魚服實在太亮眼了,眾人還在看黃河呢,一個百戶就過來了。
百戶看到了顧全,然后看到了馬車上東廠的標識,百戶跑了,不一會兒又來了一個千戶。
等千戶看到了沈毅……
騎馬的人一下子就多了起來。
沈毅不笑了,他覺得很耽誤事,但官場的事情又不是板著臉就能做完的事情。
所以,黃河邊就出現了一大群官員。
沈毅走在最前面,官員跟在后面。
其實這些官員根本就不怕沈毅。
所有官員心里都很清楚,宮中內侍沒有實權,更無兵馬,他們生活起居就那么大地方。
但還是得鄭重的去拜見。
因為人家是內臣,是可以隨時見到萬歲爺的人。
寫了上萬言的折子萬歲爺不一定會看,但南宮回去萬歲爺一定會見。
沈毅忙著“社交”,余令等人忙著收各種小禮物。
這群官員不知道沈毅喜歡什么,給多了會讓人不喜,給少了也會讓人不喜歡。
于是他們就開始對著余令這群人下手。
顧全看了一眼,見都是一些不入眼的小玩意,背著手便離開了。
余令和茹讓穿著不一樣,身上的氣質不一樣,這些來自官員家的掌柜就把兩人當成了主要目標。
聽著他們嘴里說著的好聽話,余令點頭寒暄著,回應著。
直到此刻,余令才明白小時候經常背著悶悶去別人家玩,別人家如果正在做好吃的,為什么要讓自己拿回家吃了。
走時還故意裝著不在意的樣子說道:
記得給你爹說哈,這是某某給的,不是什么好東西,莫嫌棄……
“令哥,我是王千戶家的,這些小東西你拿著在路上玩,大監若是問起多替我們說說情,窮鄉僻壤……”
余令覺得變了,但又覺得好像也沒變,只不過格局大了……
拿不出手的東西,怕人知道,又怕人不知道。
天色將晚,沈毅還沒回來,所有人都知道今日是走不了了。
在二伯的安排下,眾人開始收拾東西,準備好好休息一晚,明日再出發。
這一夜,沈毅徹夜未歸,天亮的時候才帶著渾身的酒氣回來。
……
騎在馬上的保國聽到黃河的水流聲。
抬起頭望著遠處天邊那一抹抹淡淡的紅,他使勁的舔了舔干裂的嘴唇……
“令哥啊,你可千萬別走太快啊~~~~”
保國幾乎徹夜未眠,若不是考慮到戰馬需要休息,他甚至一刻都不想停留。
一天一夜,他們三個人從長安沖到潼關。
“店家,過河!”
“來嘞!”
“店家,問你一個事,這兩日有沒有看到一伙人過河,那個,長得這樣,個子是這樣,還有……”
船夫望著指手畫腳的,操著外鄉話的客人想了半天,伸手往對面一指:
“喏,我只見過他們。”
馬保國抬起頭一看,一顆心險些跳了出來,河對面釣魚的不是余令是誰?
余令望著起了個大早只為釣魚的蘇懷瑾忍不住豎起大拇指。
這么黃的水,能釣到魚?
“令哥,令哥......”
余令沒有想到看蘇懷瑾釣魚竟然能看到馬全馬保國,立刻就朝著碼頭跑,望著嘴皮子比黃土地還干的馬全,余令忍不住道:
“保國哥,四川咋了?”
馬全拼命的吞咽著唾沫,用最簡潔的話,把邱乘云和馬千乘之間的誤會說了出來。
余令知道了始末,二話不說就朝著南宮的住所跑去。
打著哈欠的沈毅懶散的聽著,不等余令說完,直接道:
“好了好了,多大點事,耽誤我睡覺,不就是一個邱乘云么,多大點事,拿筆來,我給寫封信......”
望著余令拿著信喜滋滋的離開,沈毅瞇著上了眼喃喃道:
“小邱他咋還是這么小心眼,他咋還不明白老祖宗會讓他專門去干這種得罪人的活呢?”
......
“船家,快,我們要過河.....”
望著才過來的那一群外鄉人又要回去,船家沒好氣道:“十兩銀子啊!”
此刻的馬全心情大好,聽著船家的話,忍不住回道:
“就你這個耙雞子娃兒,還想敲我棒棒兒.....”
“啥?”
“沒啥?”
“鴰貔~~~”
(pS:山海關:“兩京鎖鑰無雙地;“九邊重鎮三關首”的雁門關;“四州水陸中樞地”的襄陽;“南國重鎮,北門鎖鑰”的徐州和“一夫當關,萬夫莫開”的漢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