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令不知道蘇懷瑾等人正在來的路上,并離長安越來越近!
余令現(xiàn)在在吃苦。
隨著最終的三百人定下來,余令也跟著大家一起揮灑著汗水。
大家做什么,余令也跟著做什么。
余令漸漸地被大家所熟悉。
大家慢慢的發(fā)現(xiàn),跟著自己一起吃住的余大人并不是自己先前認為的那樣。
余大人也會笑,也會跟自己一樣喊累,罵的臟話比任何人都難聽。
也并不是自己想象中的那么高高在上。
余令沒有形象的癱軟在地頭,迫切的希望太陽升的更高一些。
這樣就能好好的歇一歇了,身子累,心也累。
早知道這么累,就該聽謝大牙的。
謝大牙說他們來練就行,余令可以坐在陰涼處看著,沒有必要全程參與。
他說余令是官員,有權(quán)利坐在陰涼處看。
其實在某一刻余令已經(jīng)心動了。
可最后余令還是拒絕了。
戚繼光在《練兵實紀》說了,大明是"將不知兵,兵無節(jié)制",所以才指揮不靈,戰(zhàn)斗力下降。
余令還知道……
和關(guān)心國朝的袁御史一樣,大明衛(wèi)所里有很多想好好練兵干一番事業(yè)的將軍。
可惜朝廷的制度之下。
他們還是無能為力。
所有人都明白,縣官都不如現(xiàn)管,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
朝廷這么做就是為了限制武將權(quán)力,限制將領(lǐng)對軍隊的掌控。
將領(lǐng)等級越高,他面對的掣肘也就越多。
顧全也說了,大明九邊鎮(zhèn)的將領(lǐng),五品以上的,有一個算一個,哪個背后不是一個龐大邊鎮(zhèn)家族。
現(xiàn)在朝廷要打仗,第一件事就是先撥付軍費。
不給錢,軍隊就不會動。
將領(lǐng)級別的知道天地君親師,底下大字不識的大頭兵可不知這個道理。
只要能吃飽,你說打誰就打誰。
就算是去造反,他們可能都不明白自己是在造反。
扛著大旗的肖五走了過來,居高臨下的望著余令,呵呵一笑道:
“弱雞!”
余令深吸一口氣,一個鯉魚打挺跳了起來,肖五見狀扛著旗拔腿就跑。
這幾日他和余令打了幾回了,每次都是他躺在地上。
不是他氣力不如余令,而是他不會用力技巧。
為了不被挨打,他就跑,一邊跑一邊喊:
“弱雞,弱雞,你們都是弱雞!”
大明沒有弱雞這個詞,肖五能說這個詞,那都是跟余令學的。
余令開了個好頭,以至于所有人都會。
余令這邊練兵的動靜很大。
病已經(jīng)好了的袁御史也就看了一眼,然后就不管不問了,整天呆在城里。
因為余令在練兵沒空去衙門折磨人,城里的官員松了口氣。
可這口氣還沒吐出去,他們發(fā)現(xiàn)御史進了衙門。
如果說余令出招是大開大合,你知道他的拳頭會落在哪里。
那袁御史就會讓你明白什么是笑面虎。
頭天晚上還參加了張同知特意為他舉辦的接風洗塵宴。
第二天一到衙門就拿了張同知的權(quán),并封了他的官印!
如今的知府衙門,就只有一個同知了。
袁御史他要查稅!
他做了余令想做沒敢做的。
查稅如抄家,只要把張同知查明白了,長安大大小小的商家,走西域的秦商,員外大戶,沒有一個是干凈的。
甚至可以查到專門管民政與財政布政司的頭上。
這些余令先前也想查,但余令不敢動。
能查,但付出的代價太大了。
除非余令今后不想在長安混了,不然絕對落不到好。
所以,余令就只查了貪污,重新核量的土地,更新了黃冊。
開中制之下,只要走關(guān)外的商隊,有一個算一個,沒有一個的稅務是干凈的。
他們不干凈,官員就不干凈!
那些手里掌握了大量佃戶,提供貨物的員外就更不用說了。
甚至連地方上權(quán)力最大的三司都不去干凈。
袁御史敢查,因為他不怕死。
姜槐道怎么折騰的他余令不知道,但余令知道袁萬里要還手了。
又可能是歲賜錢不夠,要從這些人身上扒下來一部分。
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余令不打算過問。
自己的任務就是一個,平安的去,平安的回,命才是最重要的。
袁御史查稅,長安又開始死人了。
自打死人開始,余令練兵的地方慢慢有了胖員外在散步。
隨著城里死的人越來越多,這些員外也就越來越多。
余令知道那些深藏的商賈大亨坐不住了。
余令看到了,也知道他們已經(jīng)去自己的家里拜會過老爹。
但余令在這個時候沒打算去見他們。
袁御史沖在前面,自己不能在后面使絆子。
等到了火候余令準備再出手,袁御史當打人的棒子,自己當胡蘿卜。
日子一天天的過去,一轉(zhuǎn)眼麥子灌漿的時候到了。
這也是決定今年收成最關(guān)鍵的時刻。
操練雖然重要,但搶農(nóng)時更重要,操練立刻,所有人回去挑水澆田。
余令終于清閑了下來。
閑下來的余令是身子不忙,腦子開始忙。
作為使者,還要去砍價,一定要對那邊非常的熟悉,要知道他們的過往和習俗。
茹讓花了幾個月的搜集和整理了一大堆關(guān)于蒙古部族的書籍。
怕余令吃力,他和妹妹茹慈按照時間線把這些書籍分類。
連每部和大明的關(guān)系,在哪里都做了分類。
韃靼部,自稱為蒙古國本部,始終以"元裔正統(tǒng)"自居。
與大明朝爭奪河套地區(qū)長達百年,打了數(shù)百年。
如今土默特部實力最大。
三娘子就是韃靼下的土默特部,這是余令這一次前往的部族。
"庚戌之變"就是其部的俺答汗的做的。
利用白蓮教等各方勢力,繞過關(guān)隘,兵臨京城下,最終迫使大明朝開放互市。
在隆慶議和后,開始了歲賜。
這個錢從附近邊鎮(zhèn)的軍費里面出,每個“邊”具體數(shù)額多少根據(jù)邊鎮(zhèn)實際需求調(diào)整。
茹讓說這個錢沒人敢貪。
在自己家拿點大家睜一只眼閉一只眼。
這是給人家的錢,少一兩銀子,人家都敢對你拔刀子。
瓦剌部這個就不說了,這個很熟,土木堡之變中,俘虜明英宗。
景泰五年內(nèi)亂,如今四分五裂。
在這個四分五裂中余令看到了熟悉的準噶爾三個字。
兀良哈三衛(wèi)更別提了,袁御史說這群人是養(yǎng)不熟的狗。
本是羈縻衛(wèi)所,卻反復橫跳,經(jīng)常引韃子入寇劫掠,就是一群白眼狼。
剩下一個就是察哈爾部。
嘉靖二十六年,察哈爾部的達來遜害怕自己部族被俺答可汗部吞并,率領(lǐng)所部十萬東遷和女真成了鄰居。
近些年他們的實力越來越強大,大明每年也需要給他們歲賞來維持關(guān)系。
只不過給他們的錢不多。
余令邊看邊畫,邊畫還邊寫,不知不覺就睡著了。
這里面的關(guān)系太復雜了。
不細細地琢磨竟然想不到瓦剌竟然是大明當初為了制衡韃靼的威脅扶持起來的。
兀良哈三衛(wèi)竟然和永樂爺還有關(guān)系。
……
余令才睡著,一群不速之客晃晃悠悠的來到了長安。
望著“干凈清爽”的長安城,蘇懷瑾使勁的揉了揉眼睛。
護城河里竟然不是黑泥了,竟然流淌著干凈的水了。
街道上邊邊角角的雜草也沒有了,望著竟然有些陌生了。
蘇懷瑾深吸一口氣,不知道為啥,他總覺得長安有點臭。
這個臭味有點怪,有種說不上來的熟悉感。
吳墨陽沒有心情去看長安有沒有變,他覺得他被錦衣衛(wèi)給盯上了。
吳墨陽被自己的這個發(fā)現(xiàn)嚇了一大跳,他使勁的捶了捶腦袋,他覺得自己一定是趕路趕瘋了。
錦衣衛(wèi)被錦衣衛(wèi)給盯上了?
慢慢的,其余人也反應了過來,他們雖然紈绔,但家里干的就是探子活,盯梢,查勘,那是家學。
隨著緩過勁來的人越來越多,眾人也就越驚駭......
這是哪個千戶大人來了長安,這么多錦衣衛(wèi)?
蘇懷瑾隨手一指,黑狗知道自己被發(fā)現(xiàn)了,他一點不怕,這是長安,一聲吆喝保安隊的人就能沖來。
見人來了,蘇懷瑾淡淡道:“讓你們的頭來找我!”
黑狗望著眼前人,他覺得有些熟悉,可就是想不起來是誰。
“我就是頭!”
蘇懷瑾瞇著眼淡淡道:“你是隸北鎮(zhèn)撫司還是南鎮(zhèn)撫司?”
“啥?”
蘇懷瑾望著眼前這一頭霧水的漢子,忍不住道:“你莫不是連個小旗都不是?”
“啥旗?”
蘇懷瑾的好脾氣被耗盡,掏出身份令牌,直接按倒黑狗的臉上,忍不住怒吼道:
“我是錦衣衛(wèi)的蘇懷瑾,告訴我,你的上官姓什么,叫什么,隸屬哪個司!”
錦衣衛(wèi)三字一出來,黑狗懂了,自己領(lǐng)頭的就是錦衣衛(wèi)出來的。
望著暴怒的蘇懷瑾,黑狗趕緊道:
“姓譚,名伯長!”
蘇懷瑾聞言笑了,咬著牙齒道:
“伯長啊,你就算哭,我也要捶死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