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安出現(xiàn)了一種新的煤餅,煤餅上有好多窟窿。
一群伙計在鋪子前大聲的吆喝,如此熱鬧的情景頓時吸引了圍觀的群眾。
在人群中一個打扮的干凈的伙計對著不解的人群認(rèn)真解釋著什么。
“先這樣……再這樣……然后這樣……最后這樣....”
在伙計一遍又一遍的吆喝下,旁邊小巧爐子上銅壺的水開了。
伙計拿開銅壺,用火鉗夾著通紅的煤餅再次大聲的吆喝。
“注意了啊,這東西叫做蜂窩煤,屬于我余家的不傳之秘,現(xiàn)在教給你們,回去把爐子點燃就可以了……”
劉玖賣力地吆喝著 。
“鄉(xiāng)黨們,只要把爐子的氣門堵住,留一個小眼,在天寒地凍寒冬,早晨一起床就有一壺?zé)崴捎茫怯卸嗝牢揖筒欢嗾f啊!”
“府上有老人的,有月子娃的我建議買回去試一下,時刻有熱水可用,愛喝茶的看一眼哈,這不比木炭耐燒?”
“現(xiàn)在買煤就送爐子,只要你在我這里定二百塊余氏蜂窩煤,這燒制好的爐子內(nèi)膽你就能帶回家……”
劉玖見有人心動了,趁熱打鐵道:
“如果買余氏蜂窩煤一千塊,再額外的送你一百塊,外加一個爐子,記住嘍,機會只有十天,十天之后就沒了。”
“喂,你這娃,如果買回家和你這不一樣該如何?”
望著馬車上走下來穿著一身錦衣的老者,眾人不自覺的讓開了道路,然后用那好奇的眼光望著他。
劉玖笑了。
說話的這人是茹家的老管家,也就是少東家找來的托。
這樣的托還有好幾個,畢竟是個新鮮事物,所有人心里有擔(dān)憂是正常的!
用少東家的話來說需要引導(dǎo),什么吃螃蟹.....
“買回去如果跟我這不一樣,只要不好用,你在我這里怎么買的,我怎么買回去,錢一分不少的給你!”
老管家笑了笑:“一張嘴我也會說!”
劉玖急了,手指著天大聲道:
“我人能跑,我嘴能亂說,但我這鋪子跑不了,不好用帶人砸了我這鋪子!”
老管家笑了笑,走過去拿起一塊蜂窩煤摔在了地上,然后又拿起一塊摔在地上。
接連摔了十多塊,拍了拍手倨傲道:
“一千塊,送到茹府,地上的算我的!”
“好嘞!”
劉玖笑著彎腰拱手,起身后朝著身后揮揮手,一漢子笑著走了出來,開始一五一十的數(shù)煤,往挑子上裝。
這是干活的“腳夫”!
這是余令從黃渠村找的人,專門用來送蜂窩煤的,根據(jù)蜂窩數(shù)量的多少,距離的遠(yuǎn)近,來給他們算工錢。
起步兩個錢,上不封頂。
如今余令已經(jīng)找好了匠人,準(zhǔn)備讓匠人做架子車,家里大人干活,半大小子可以在后面推車。
減輕大人的負(fù)擔(dān),還可以更有效率。
余令其實想用驢子拉車的,但目前太不現(xiàn)實了。
家里能養(yǎng)驢子的那都是富裕家庭,一般的情況都是四五家共養(yǎng)一頭驢。
至于牛,那是奢侈物。
干這個活的人是余令特意挑的,專門從家境很差的那種人家里挑出來的。
余家需要名望,需要養(yǎng)望,所以要釋放善意。
余家的善意對生活清貧的他們來說就是雪中送炭。
他們依偎著余家可以讓自己的孩子吃飽,穿暖。
有人買,那就等于給觀望的人做了一個榜樣。
隨著茹家的老管家離去,陸陸續(xù)續(xù)的有人來訂購蜂窩煤了。
“小子,張家要五百塊,先回去試試看,好用我再來!”
“張員外,您家府上是咱長安城的大善人,是大員外了,聽說祖上跟洪武爺一起打過天下,現(xiàn)在府里至少有三十多人吧!”
張員外最愛聽這個。
但這個他自己不能說,說出來就是顯擺。
若是別人說,那就不是顯擺,那就是主上的榮光,臉上有面!
見這小伙計如此會說話,張員外故作謙虛道:
“那不止,算上燒鍋的,院里打雜的,家里有四十多張嘴一起吃飯呢,沒落了,不提也罷,不提也罷!”
劉玖故作驚嘆道:
“四十多人呢,那這個家是在蒸蒸日上呢,員外,不是小人恭維你,這五百塊你能燒多久,難不成怕我哄你?”
張員外笑了,揮揮手道:“好厲害的一張嘴,那就一千塊!”
“好嘞,您老先回去喝茶,小的這就安排人給您送去,還是那句話,若是這蜂窩煤比不上煤餅子,您來砸我鋪子!”
張員外嘿嘿一笑,在眾人羨慕的眼神中轉(zhuǎn)身離去。
劉玖再次揮揮手,鋪子邊上又走出一漢子,開始把蜂窩煤往擔(dān)子上裝。
他也開心,因為他可以賺錢了。
余家心善,城里這么多等著做活的閑漢他不用,專門找自己,這是給自己家活路啊。
這活得好好地做,不能讓東家嫌棄,不能昧了良心。
余令就在鋪子里。
老爹一次性拿出了家里的所有錢財,在東南西北各開了一間鋪子。
鋪子也不需要什么裝扮,越寬敞越好,能落鎖,能裝蜂窩煤就行。
余員外已經(jīng)計算好了,賣煤肯定是不虧的,花出去的錢遲早會回來。
如今是賺多少的問題,多長時間回本的問題。
賺的越多,自己在二八分成里就拿的越多。
劉玖終于成了掌柜,完成了人生的一大步。
他把自己在京城見到的,少東家教的全部記在腦子里,然后融合在了一起,他開心自己終于有活干了。
自己終于不是一個吃閑飯的人了。
二伯、老爹也成了掌柜,剩下的一個掌柜是趙不器。
實在沒的選,趙不器其實不是最好的人選,因為余令怕這家伙做生意做著做著把人給打了。
短短的小半日,劉玖這邊都已經(jīng)賣出了兩萬塊蜂窩煤。
余令心里默默的計算了一下成本,臉上露出了笑容。
排除亂七八糟的,能賺錢,但不是很多。
可余令也知道,這東西本來就不能賣高價,就要薄利多銷,就要人人都用得起。
這才是賺大錢的根本,把一個煤搞成了稀缺物,那誰用的起。
劉玖仰頭喝了一大碗涼茶,舒服的哈了口氣。
“少東家,我估摸著再等上幾日鋪子的生意就會火爆起來。
陳嬸、廚娘對爐子都喜歡的不得了,說它是婦人的恩物,那其他家一定也喜歡!”
劉玖得意的笑了笑:“這樣的好東西誰不喜歡”
余令合上賬本,抬起頭笑了笑:
“這東西價格不能高,哪怕一百塊賺十個錢,那也不能漲價,前期有點難,不要不舍得花錢,要宣傳出去!”
“如意已經(jīng)去做了,他找的是唱曲的花子,編了歌謠!”
余令點了點頭,站起身望著劉玖感激道:
“這些日子辛苦你們了,等年底了,核算收益,咱們家按管家的工錢來跟你算俸錢!”
劉玖聞言眼眶紅的厲害,重重的點了點頭,這些年,也只有余家把自己當(dāng)人看。
余令走了,他要回家去,每日兩個時辰的背書時間是一點都不能少。
少一點,老爹就會生氣。
騎著驢子余令匆忙回到了家,家里傳來的讀書聲。
每當(dāng)讀書聲響起的時候,廚娘就會把他的小寶抱出來曬太陽,接受文氣。
孩子已經(jīng)滿月了,原本丑丑的模樣也在這一個月里變得好看起來。
她和孩子一邊說著話,一邊納鞋底。
悶悶聽到讀書聲,也從秋千上跳了下來,開始了讀書識字。
她每日也有任務(wù),必須寫足一百個字。
茹慈望著悶悶的字,笑道:“你怕你哥?”
“怕?”
“為啥?”
“寫不好打我屁股!”
見茹慈笑了,悶悶抬起頭道:
“你哥哥打你么?”
茹慈搖了搖頭,也想起了自己的哥哥茹讓,自從父母離世以后,這些年就算犯錯他的哥哥也不舍得打她一下。
“不打!”
“哦!”
聽到熟悉的“哦”聲,茹慈啞然。
和悶悶相處這么久,她發(fā)現(xiàn)一個有趣的問題,悶悶的話很少,但卻格外的聰慧。
她坐在那里看著是呆呆的,但你講得東西她都能記住。
就拿女紅來說,她當(dāng)初學(xué)繡花的時候光是學(xué)平針、回針、鎖鏈針和緞面針都挨了很多打。
更不要提更難的色彩搭配了,那簡直就是噩夢!
因為只有會色彩,你的刺繡才能傳神,繡出的圖案才會像真的一樣,才會好看,才會活靈活現(xiàn)。
可對她而言是噩夢,因為太繞了。
對悶悶而言好像不值得一提,她好像不怎么學(xué),看一遍能模仿出個七七八八來。
悶悶繡的他哥余令,和真人幾乎一模一樣。
她有三個手帕,三個手帕繡的全是他哥余令,抱貓的,抱狗的,還有一個坐在草垛子上唱歌的。
在三個繡帕上也有她悶悶。
只不過都是小小的,眉眼都看不見,整個人物只有兩三根細(xì)絲勾勒。
除此之外,余家的兩只胖貓,還有那只黑狗悶悶都可以繡出來,連畫像都不需要,直接上手就能繡。
看到了悶悶,茹慈發(fā)現(xiàn)自己哥哥花錢找繡娘教自己還比不上比自己小的悶悶。
有時候人比人真的氣死人。
廚娘望著屋子里的兩個“小人”,她覺得茹慈小娘子和自家的小郎君般配極了。
這件事余令其實很無語的。
因為在廚娘的眼里,只要是一個女子,她都覺得和自己很般配。
她不只針對茹慈一個人,所有和余令大小差不多的女子她都覺的般配。
不過她現(xiàn)在眼光高了,喜歡看大戶家的娘子,那些小門小戶的她覺得和余令不配了。
她覺得和小肥配。
廚娘把繡花針往頭上抹了抹笑著打趣道:
“茹娘子這般美貌,今后不知哪家郎君有福,祖墳上冒青煙,會刺繡,會讀書,會認(rèn)字,這樣的女子打著燈籠都尋不到。”
本來就是一句夸贊的話。
可茹慈的臉色卻變了,不是廚娘嬸嬸說話無禮,而是自她懂事以后她就知道她今后要嫁給誰。
除了秦王府的朱家人,還能有誰?
若是嫁給今后的秦王,那也是一樁好事情。
可秦王的婚事是屬于宗人寺安排,茹家不入宗人寺的眼。
所以……
所以,茹慈很清楚自己今后的命運。
嫁給一個秦王的侄兒,或是一個遠(yuǎn)方的親戚,這就是她的命。
可朱家人她都看了,百姓們說他們蛀蟲一點沒錯,什么壞事都做。
若不是龍首原那邊有京城來的礦監(jiān)在看著,欺男霸女的事情可不是戲文里講得橋段。
秦王妃不從官宦里出,從百姓里出,一層層的選拔,選到最后,都是最好的女子。
可秦王妃只有一個,剩下的好看女子去哪里了?
現(xiàn)在不是洪武永樂,那時候天下清明,現(xiàn)在.....
現(xiàn)在這些容貌姣好,禮儀不缺的女子去哪里了,用腳趾頭也能想得到。
一想到“蛀蟲”今后可能是自己的夫君,茹慈心里就升起一股子莫名的厭惡。
茹慈低著頭匆匆的走了。
廚娘見茹慈姑娘不開心的離開了,趕緊跑到余令那里,大急道:
“少東家,我是不是說錯話了,我是不是說錯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