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幾個頭領(lǐng)聽后都有些猶豫,對視一眼后,一個中年人站了出來,很誠懇地勸道:
“伍長,俺們知道您厲害,一箭射死那亂兵的頭目。
可那些人畢竟是亂兵,不是好對付的!
俺覺得吧,反正他們都要跑了,那干啥要去追呢?”
有人帶頭,其他的頭領(lǐng)紛紛點頭。
“俺也是這么想的,亂兵可厲害著呢,沒必要跟他們拼命啊?!?/p>
“咱們可不能學(xué)老范,也去給亂兵送人頭!”
“就是,讓他們跑了吧?!?/p>
李四聽到這些話,生氣地揮舞拳頭,對他們怒道:“你們這是啥意思?跟伍長叫板嗎?”
那些頭領(lǐng)急忙搖頭,連道不敢。
李四冷哼,放下拳頭,臉色依舊很不高興。
“不敢?那你們說這些干啥?
伍長說什么,咱們怎么干,這不就完事兒了?”
頭領(lǐng)們面色尷尬,不知道該怎么回答。
楊越這時終于開口,語氣平靜。
“我跟范獵戶不太熟,但他教我射箭的時候,也跟我閑聊過幾句。
他家門前有兩棵樹,一棵是松樹,另一棵也是松樹。
他有個兒子,身體不太好,長得也丑,一直討不到老婆。
正巧這次縣里征召殺蠻隊,范獵戶讓他兒子領(lǐng)了女人,自己冒險出來頂這個差事。
他本來想的挺好,咱們鴨城太偏,也太窮,韃子主力多半看不上這里,會去搶更富裕的地方。
所以參加殺蠻隊,看著危險,但其實還挺安全。
結(jié)果半路上出了事,韃子跟瘋了一樣,竟然半路上派人截殺,幸好,他運氣好,逃過一劫,沒被韃子殺死。
平平安安進了縣城。
本以為從此就能安穩(wěn)混到韃子退兵,結(jié)果官軍吃了一場大敗仗,亂兵沖進小王村,燒殺搶掠,做了許多惡事。
范獵戶真是倒霉啊,偏偏是他們村子遭了災(zāi)。
但你們仔細想想,要是不把這股亂兵滅了,倒霉的只有小王村嗎?”
楊越語速很慢,這段話又很長,許久才說完。
不過效果卻很好。
那些殺蠻隊的頭領(lǐng)一開始還不耐煩,抓耳撓腮,想要找機會打斷,勸楊越不要再冒險。
可聽到后面,逐漸都沉默了。
楊越不是在威脅,而是在說一個很實際的事情。
亂兵頭目被殺了,不敢再進攻鴨城,但他們實力未損,后面肯定還要再劫掠其他村子。
誰敢保證,下一個受害的地方,不是他們的老家?
這些人應(yīng)該是想起自己家了,眼睛發(fā)紅,半天不說話。
楊越見狀,知道自己這一番話起了作用。
這些人或許沒見識,但不是傻子。
他故意等了很久,任由眼前這些人胡思亂想。
好一陣之后才開口:“我今晚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夜襲那股亂兵,你們覺得如何?”
不等其他人開口,李四第一個跳出來表忠心。
“伍長你指哪兒我就打哪兒?!?/p>
其他頭領(lǐng)猶豫片刻,終于都點頭。
“伍長說的沒錯,不把這股亂兵滅了,咱們家里可都很危險,睡覺都不踏實!”
“對,干了!都是吃五谷雜糧的,有什么好怕的?”
“再說了,咱們這邊還有楊伍長呢,他老人家有運數(shù),跟著他肯定不會打敗仗?!?/p>
楊越滿意點頭,揮手招呼他們湊近過來,小聲對他們囑咐,讓他們回到城墻上,把這個事情交待下去。
然后就找地方睡覺,養(yǎng)精蓄銳,不然晚上可沒精神去偷襲亂兵。
時間過的飛快,轉(zhuǎn)眼便到了晚上。
楊越那番話說了等于白說。
殺蠻隊的人聽說晚上要去偷襲亂兵,半是害怕,半是激動,壓根就睡不著。
到了晚上的時候,雖然不算困,但也絕對說不上多精神。
楊越看到這一幕,表面上不說什么,心里面卻在搖頭,這些人畢竟不是正規(guī)軍,做不到令行禁止。
等滅了這股亂兵之后,還要再繼續(xù)訓(xùn)練!
這時,何嘉帶著幾個衙役走了過來,他們手里捧著一堆火把,分發(fā)下去。
火把有些特殊,底下綁著紅色的粗布,很顯眼。
這不是楊越的安排,是何嘉聽說消息后自作主張。
何嘉走到楊越身邊,低聲說道:“伍長,我知道你們這次是偷襲,不能打著火把過去,不然肯定要驚動亂兵。
可是,等到真的跟亂兵打起來,黑燈瞎火的,難免傷到自己人,這時候火把就有用了!
火把下邊那塊紅布,就能用來分清敵我。”
楊越聽后眼睛一亮,意外地看了何嘉一眼,沒想到眼前這個文書還挺聰明,竟然能想到這里。
“你很不錯!等偷襲成功之后,我給你記一功?!?/p>
何嘉眼睛都亮了,歡欣鼓舞。
過去這些年,他伺候過鴨城前后幾任縣太爺,經(jīng)常提出些建議,但都被當(dāng)成耳旁風(fēng)。
沒有一個縣令肯聽,更不會覺得他有能耐。
楊越還是第一個看出他本事的。
楊伍長果然是個人物啊!何嘉激動,生出一股士為知己者死的心思。
楊越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讓何嘉先退到一旁,來到殺蠻隊眾人面前。
目光掃過在場所有人,沉聲道:“諸位兄弟,咱們這次去夜襲亂兵,是為了保護咱們自家的村子!
你們放心,只要參加了這一仗,都發(fā)一兩銀子!
要是立功,殺了一個亂兵,額外給二兩。
傷了、死了,我也給撫恤!”
楊越的話說出后,所有人都沒有發(fā)出質(zhì)疑。
在荒村埋伏韃子之后,楊越很大方,把自己得到的賞賜都分給了福澤村的人,這事情早就傳開。
楊越不久前,從黃家得到三千兩銀子,這件事也沒有隱瞞。
他們都很放心,知道楊越一定會說到做到,絕不會食言。
齊聲道:
“伍長放心,俺們知道了!
今晚上一定把亂兵殺個片甲不留!”
楊越重重點頭,最后一絲擔(dān)心也放下了,手里提著大刀,走在隊伍最前面。
這把大刀是他從韃子百夫長那里搶來的。
那個百夫長雖然是神射手,但這把大刀也很好,應(yīng)該也是出自上好工匠之手。
至于是從大景搶來的,還是偷偷買來的,那就不知道。
但不論如何,現(xiàn)在這把大刀已經(jīng)成了楊越的東西。
大刀在夜色中泛著寒光,讓人不敢直視。
城門發(fā)出吱嘎吱嘎的聲音,緩緩打開。
楊越率先走出去,李四跟在他身后不遠處,再往后是其他殺蠻隊的人。
隊伍很密集,腳步聲有些散碎。
幸好,冬夜經(jīng)常刮大風(fēng),今晚也不例外,風(fēng)聲遮掩了一切。
他們一直來到亂軍營地旁邊幾百米,也沒有驚動任何人。
營地里有些嘈雜,有些亂兵還沒有睡,飲酒作樂。
明明白天吃了個大虧,連頭目都被人射死了,他們卻沒有任何悲傷的情緒。
這些人已經(jīng)徹底被韃子殺怕了,甚至失去正常人的情感。
這對于小王村的人來說是壞事,遭遇了一場洗劫,但對于楊越來說卻是好事。
亂兵徹底忘了軍中規(guī)矩,根本就沒留人守夜,一個崗哨也沒有。
楊越眼中閃過精光,握緊大刀,彎下身子,悄然靠近過去。
殺蠻隊的人有樣學(xué)樣,也都如此。
很快,楊越來到兩個亂兵旁邊,這兩人已經(jīng)喝高了,頭暈眼花。
其中一個亂兵看到了楊越,沒有任何反應(yīng)。
反而胡亂說道:“誒,兄弟,你看你影子咋不對勁呢,這影子咋還長臉了?”
另一個亂兵回頭,跟楊越看了個對臉,同樣沒反應(yīng)過來:“是啊,這影子還有臉呢?”
楊越毫不猶豫,一刀揮出,角度刁鉆,竟然同時砍斷兩個亂兵的腦袋。
鮮血瞬間飛射出來。
殺蠻隊的人不由低聲叫好。
“伍長威武!”
楊越深吸一口氣,大吼道:“把火把都點上,認清紅布條,跟我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