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姒此刻正安安靜靜坐在床中央。
身后是高高摞起的八條喜被,婚鞋則是整整齊齊擺在床尾。
明明姜姒今天都沒怎么化妝,可霍廷洲還是恍了神。
見他的眼神無時無刻的都落在自己的身上,姜姒捧著他的臉,輕聲道:“乖,別看了,晚上再看。”
外面這么多人呢,被人看到了是要笑話的。
霍廷洲已經習慣了姜姒的‘語出驚人’,明明知道媳婦兒這是在哄自己。
但他還是不受控制地想到了一些兒童不宜的畫面。
只不過今天兩人結婚,留給他們獨處的時間并不多。
霍廷洲也就坐了十來分鐘的樣子,三叔公和忠叔端了幾道飯菜進了新房。
菜是四道,分別是紅燒蹄髈,清蒸黃魚,蒸雞,肉圓。
米飯有兩小碗。
不同于京市這邊要吃夾生的餃子,還得回答:“生不生”這個問題。
滬市那邊新娘子在出門之前,要吃一頓‘離娘飯’。
這是身為女兒在娘家吃的最后一餐。
一般只是象征性的吃幾口,吃不完的飯菜要留在娘家。
除了有福氣不盡的寓意,還有著娘家永遠有飯吃,娘家永遠是靠山的好意頭在里面。
離娘飯一吃完,也差不多到了該出門的時間。
今天來小院里幫忙的,還有來吃酒的都是比較關系比較熟的人。
所以大門一關,該有的禮節全都有了。
可出了這道大門,一舉一動就全在別人的眼中。
原本葉奶奶計劃著讓小兩口一道步行上車,霍廷洲卻在此時將姜姒攔腰抱了起來。
葉老太太愣了一下,隨后看向了霍四叔,“這……”
“不礙事?!?/p>
霍四叔一臉縱容的表情,看了他們小兩口一眼。
“今天這小子結婚,他說了算,隨他去吧?!?/p>
反正該走的禮節都走了,也不差這一步。
左右車就停在四合院門外,附近的鄰居們看到了也沒什么大事。
畢竟誰家都有辦喜事的時候,誰也不會傻到這個時候去給別人添堵。
可事實證明,話有時候就不能說的太滿。
就在四合院大門打開的一瞬間,一位穿著素色棉襖,黑色褲子的老大娘,火急火燎就從大門的一側竄了出來。
對方的速度太快,而姜霍兩家人此時又在忙著寒暄。
最主要的也是,誰也沒有想到在風聲這么緊的情況之下,竟然還有人敢挺而走險的玩‘搶福沖喜’這一套。
等大伙反應過來想要撲過去按住大娘的時候,大娘已經行至霍廷洲的眼前。
還沒等她站穩腳跟,霍廷洲就低頭對著懷里的人說了一句。
“媳婦兒,你摟緊我的脖子?!?/p>
之后,他單手抱著姜姒。
騰出來另一只手,跟個鐵鉗一樣地按住了大娘的肩膀。
大喜的日子,霍廷洲不想跟這人在這掰扯。
所以只是用了點巧勁把人攮到了一邊。
可大娘心里有鬼,這不立馬順勢往地上一躺,齜牙咧嘴地就喊了起來。
“誒喲,不得了了!這年頭當兵的都能打人了?!?/p>
“疼死我了都,我這老胳膊老腿的,哪經得住他這么折騰?!?/p>
“大伙快給我評評理,我就是從他前面經過一下?!?/p>
“他就沖著我動手,這不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嗎?”
這話一出,大伙集體黑了臉。
姜姒也被這人倒打一耙的嘴臉給氣笑了。
雖然她對這個這種事不是很信奉,但老一輩能流傳至今的話,肯定是有它的道理。
不是那么一句話嗎?科學的盡頭是神學。
自己都能穿書,還有什么事不能發生?
再說了,這位大娘穿得這么素,上衣的紐扣里還系著幾條紅絲線。
在南方,這叫‘孝紅’,說明這人有孝在身!
大喜的日子,給自己添堵就不說了,她還造謠自己男人打她。
叔能忍,嬸不能忍!
姜姒直接道:“大娘,這么多人在這看著呢,剛才分明是你不講規矩,直沖沖的往我們身上撞,我愛人是軍人?!?/p>
“軍人的職責就是維護秩序,保護人民群眾。”
“他輕輕地攔了一下,那是怕您一不小心撞上來。”
“結果你倒好,空口白牙的就污蔑軍人同志打人。”
“你知道污蔑軍人,破壞軍民團結是什么性質嗎?”
大娘:“我沒有……”
姜姒:“你有,你不光污蔑軍屬,你身上帶著孝還到處沖撞別人,往小了說,你這是不尊重人,往大了說,你這不是在宣揚封建迷信嗎?”
一說這人身上帶著孝,大伙還有什么不明白的。
很快,人群當中就有人把她給認出來了。
“這不是前面那條街上的蔡婆子嗎?我說蔡婆子,你怎么好了傷疤就忘了疼呢?!?/p>
“她咋了?”眾人好奇了看過去。
那人也沒賣關子,大聲道:“也沒咋,上個月他們那條街人有人娶媳婦兒,這個蔡婆子搶福沒搶成,被主家給打了?!?/p>
說完還鄙夷了看了一眼蔡婆子,“這才剛過不到十天,你怎么又出來惹事了?
這年頭,老百姓對軍人有股天然的崇拜感。
一聽這個那還得了?
有情緒激動的,對著蔡婆子就是一頓狂噴,“瞅你剛才竄出來那速度可不一點不像老胳膊老腿,還有剛才嚎得那幾嗓子也中氣十足的很,怎么人家輕輕一攔就躺地上不起來了!”
有一就有二,另一位大爺也道,“你都活這么一把年紀了,做人做事總要講點良心?!?/p>
“人家軍人同志在外面流血流汗,保家衛國!你是怎么好意思過來給人家添堵的?”
“這個福你搶得安心嗎?”
臨了還說了一句,“要是‘福’真能靠搶就能搶得過來,那這天底下不是亂套了嗎?”
人群里也有不少這個月要辦喜事的人家,對于蔡婆子的所作所為,心里也是厭惡的不行。
“不行,不能就這么放過她,走,我們去街道辦去。”
眼看這幫人沒有一個替自己說話的,蔡婆子哪還敢再鬧。
趁著大伙不注意,麻溜的就從地上爬了起來。
那雙腿倒騰的跟裝了小馬達似的,沒一會功夫就竄得沒影了。
只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
好在這個小插曲,并沒有影響到小兩口的心情。
臨上車前,姜姒和霍廷洲將剛才的事,鄭重的和大伙道了謝。
還給街坊鄰居們,重新散了一輪喜糖和喜煙。
給大伙都整得不好意思了。
因著這件事,耽誤了一點時間。
好在趕在了十點十分之前,一行人回到了家屬院。
老遠地,他們就看到了霍爺爺和霍家其他幾房的身影。
三叔公:“這么大冷的天,你們怎么不在屋里待著。”
霍爺爺笑著把人往里迎,“今天高興,在屋里也坐不住?!?/p>
這話說的倒是真的,三叔公和忠叔因為高興,這兩天都沒怎么好好的睡過。
幾人邊寒暄著就邊進了屋子,至于姜姒自然還是霍廷洲抱著回去的。
“來來來,親家,快上座?!?/p>
三叔公點點頭,也不跟他客氣。
親家見面,少不得一通寒暄。
這時,姜姒和霍廷洲端著茶水走到了二人面前。
霍廷洲雙手端著茶杯,態度恭敬:“爺爺,請喝孫女婿的茶。”
看著他遞過來的茶水,三叔公一愣,隨即哈哈大笑了起來。
“這小子,都高興迷糊了吧,怎么喊人都喊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