殘陽如血,潑灑在魔都老城廂的斷壁殘?jiān)稀?/p>
血腥、焦糊、死氣混雜,如同沉重的鉛塊,壓在幸存者心頭。
倒塌的磚木小樓前。
白骨巨人半跪于地,左眼魂火熄滅,空洞一片。右腿折斷處,猙獰的骨刺叢林幽綠閃爍,毒氣彌漫。
漁火擋在林默身前,九針懸空,針尖裂紋在余暉下觸目驚心,氣息急促。
老鐵頭赤紅鍛造錘拄地,汗如雨下,機(jī)械義眼紅芒閃爍,死死盯著右腿骨刺叢林。
三方強(qiáng)者,分立三方。
濕婆神拳迦樓羅盤坐煙囪,黃布飄飛,濕冷粘稠的氣息如同無形的蛛網(wǎng),悄然罩向漁火。
“老東西,交出那半卷圖,濕婆神拳可助你鎮(zhèn)壓此獠。”迦樓羅陰柔開口,咖喱味英語帶著誘惑。
金剛門苦竹立于斷墻,僧袍獵獵,悲苦面容下,金剛怒目虛影若隱若現(xiàn),氣機(jī)鎖定老鐵頭。
“阿彌陀佛,此等邪穢,當(dāng)由我佛門金剛之力,徹底凈化。老鐵施主,莫要自誤。”
陰影中。
圣堂“輝光”第三執(zhí)行官,手中符文立方體旋轉(zhuǎn)加速,空間波動(dòng)扭曲了光線,冷漠目光越過漁火,直刺林默。
“鑰匙,坐標(biāo)鎖定。清除污染源后,移交圣堂。”
三方話語,或誘惑,或威逼,或冷漠。
目標(biāo),直指林默和卷軸!
廢墟之上,空氣凝固,殺機(jī)四伏!
“放你娘的羅圈屁!”老鐵頭怒罵,錘頭雷火再燃!“魔都的東西,輪不到你們這群牛鬼蛇神指手畫腳!”
漁火沉默,佝僂的背脊卻挺得筆直,九針嗡鳴,針尖直指白骨巨人右眼魂火與胸中慘綠火星。
“先除穢!”
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
錚——!
一道清越悠揚(yáng)、仿佛滌蕩塵埃的劍鳴,自長街盡頭響起!
其聲如玉磬,其意似清泉!
瞬間沖散了彌漫的死氣與粘稠的濕冷!
一道身影,踏著殘陽余暉而來。
霜白衣袍,不染纖塵。身姿挺拔如孤峰青松。
腰間懸一柄古樸連鞘長劍,劍柄纏著褪色的青色劍穗,隨風(fēng)輕搖。
面容清俊,約莫二十許歲,眼神卻澄澈溫潤,如同深秋寒潭,映照著這滿目瘡痍。
他步履從容,仿佛踏青而非行于廢墟。周身氣息內(nèi)斂,卻自有一股寧折不彎的鋒銳清氣,與這污濁死地格格不入。
“好重的死氣,好烈的邪怨。”來人聲音清朗平和,帶著古雅的韻味,目光掃過白骨巨人胸中那團(tuán)慘綠火星,眉頭微蹙。“此等污濁,當(dāng)以劍滌之。”
他的目光掠過對峙的四方,在力竭的林默身上微微一頓,澄澈的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恢復(fù)平靜。
“蜀山,謝清徵。”他對著廢墟中央,微微頷首,算是見過。“奉師命下山,游歷紅塵,感應(yīng)此地邪氣沖天,特來一觀。”
蜀山!
這兩個(gè)字,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瞬間激起漣漪!
迦樓羅盤坐的身形微微一僵,眉心朱砂紅芒閃爍。
苦竹和尚合十的雙手緊了緊,金剛虛影波動(dòng)。
輝光執(zhí)行官手中的立方體旋轉(zhuǎn)速度微不可察地一滯。
漁火眼中精光一閃,緊繃的氣息緩和一絲。
老鐵頭嘟囔一句:“蜀山的牛鼻子?看著倒比禿驢順眼點(diǎn)。”
“蜀山?”迦樓羅陰柔一笑,聲音帶著忌憚,“劍仙也要插手這凡俗污穢之地?”
謝清徵目光澄澈,看向迦樓羅:“邪穢不分地域,斬妖除魔,乃我輩本分。閣下氣息濕冷怨毒,與這污濁同源,也需小心。”
話語平和,卻如利劍直指!
迦樓羅臉色一沉。
“阿彌陀佛。”苦竹開口,“謝施主劍心通明,當(dāng)知此間邪穢根源,在于那身懷禍種之少年。交由我佛門……”
“根源?”謝清徵打斷他,澄澈目光看向白骨巨人胸中那瘋狂汲取死亡氣息的慘綠火星。“那污穢之源,正在此獠胸中燃燒。至于這位小兄弟……”
他目光再次落在林默身上。
林默僅剩的右眼與他對視。血色視野中,此人周身清氣繚繞,澄澈如琉璃,與周圍污濁死氣涇渭分明!
“他體內(nèi)雖有異種火氣肆虐,經(jīng)脈枯竭,但……心口一點(diǎn)星火,至純至陽,隱有燎原之志,絕非禍種。”謝清徵聲音清朗,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欣賞。“倒像是……”
他頓了頓,沒有說下去,轉(zhuǎn)而看向白骨巨人。
“當(dāng)務(wù)之急,是斬滅此獠,凈化污穢,以免生靈再遭涂炭。”
話音落。
錚!
腰間長劍未出鞘,一道凝練如實(shí)質(zhì)的青色劍氣,卻已憑空而生!
劍氣清冷,帶著滌蕩寰宇、斬?cái)嘈巴臒o上意志!
直斬白骨巨人胸腔那團(tuán)慘綠火星!
快!凈!決!
“放肆!”迦樓羅低喝,枯手結(jié)印,一道粘稠污濁的黃光射向劍氣!
苦竹和尚金剛虛影一掌拍出,金色佛掌帶著鎮(zhèn)壓之力!
輝光執(zhí)行官手中立方體射出一道扭曲的空間波紋!
三方竟同時(shí)出手阻攔!
他們都想得到那蘊(yùn)含骸淵力量的慘綠火星!
“哼!”漁火與老鐵頭豈會(huì)坐視?
“定!”漁火九針齊出,三針定向迦樓羅黃光軌跡,三針擾亂空間波紋波動(dòng),三針直刺苦竹金剛虛影掌心!
“砸!”老鐵頭赤紅重錘雷火再起,悍然撞向苦竹的金剛佛掌!
轟!轟!轟!
能量碰撞的亂流再次爆發(fā)!
謝清徵那道青色劍氣,卻在混亂中,如同游魚般靈動(dòng),精準(zhǔn)地避開了大部分阻截!
噗嗤!
劍氣精準(zhǔn)貫入白骨巨人胸腔!
正中那團(tuán)慘綠火星!
“嗷——!!!”
白骨巨人發(fā)出最后的、凄厲到靈魂深處的慘嚎!
青色劍氣如同投入滾油的冷水,在慘綠火星內(nèi)部瘋狂爆發(fā)、凈化!
嗤嗤嗤——!
濃郁的黑氣被強(qiáng)行蒸發(fā)!火星瘋狂搖曳、黯淡!
白骨巨人龐大的身軀劇烈抽搐,覆蓋全身的增生骨甲以肉眼可見的速度失去光澤、崩解、化作慘白的粉末!
那猙獰的骨刺叢林,也迅速枯萎、斷裂!
幾個(gè)呼吸間!
龐大的白骨巨人,連同那致命的骨刺毒林,徹底化為地上厚厚一層失去活性的慘白骨粉!
只有中心一點(diǎn)極其微弱的慘綠余燼,在骨粉中明滅不定,卻再無復(fù)燃之力。
塵埃落定。
廢墟陷入短暫的死寂。
迦樓羅臉色陰沉如水,黃布無風(fēng)自動(dòng)。
苦竹和尚低宣佛號,悲苦面容下眼神閃爍。
輝光執(zhí)行官收起立方體,深深看了一眼謝清徵和林默,身影無聲無息融入陰影,消失不見。
“哼!算你們走運(yùn)!”迦樓羅陰惻惻留下一句,身形如煙霧般消散。
苦竹和尚深深看了一眼謝清徵和漁火,合十一禮,也飄然退去。
危機(jī),暫時(shí)解除。
噗!
漁火身體一晃,一口鮮血涌上喉嚨,又被他強(qiáng)行咽下,臉色灰敗。
老鐵頭也喘著粗氣,錘頭拄地。
謝清徵走到那堆骨粉前,澄澈目光凝視著那點(diǎn)微弱的慘綠余燼。
他從腰間解下一個(gè)青皮葫蘆,拔開塞子。
一股清冽的酒香彌漫開來。
“一點(diǎn)污穢余燼,也敢存留人間?”他屈指一彈。
一滴晶瑩的酒液落入骨粉。
嗤——!
慘綠余燼瞬間被凈化,徹底消失。
他收起葫蘆,轉(zhuǎn)身走向林默。
“小兄弟,你體內(nèi)火毒與死氣交織,經(jīng)脈枯焦,本源受損。”謝清徵聲音溫和,“若不及時(shí)疏導(dǎo),恐傷根基。”
他解下腰間那青皮葫蘆,遞向漁火。
“此乃蜀山‘洗劍泉’所釀青霖酒,一滴外敷可拔除火毒死氣,半滴內(nèi)服可溫養(yǎng)經(jīng)脈本源。前輩可酌情使用。”
漁火接過葫蘆,入手溫潤,隱有劍氣流轉(zhuǎn),絕非凡品。
“蜀山青霖酒?”漁火動(dòng)容,“此等厚禮……”
“濟(jì)世為懷,何分厚薄?”謝清徵微微一笑,如清風(fēng)拂面。他目光再次落在林默心口,澄澈的眼中似有深意。
“薪火雖微,其志可嘉。望珍重。”
言罷,他對著漁火和老鐵頭微微頷首。
霜白衣袍飄動(dòng),轉(zhuǎn)身。
踏著廢墟與暮色,飄然而去。
如同來時(shí)一般,不帶走一片云彩。
廢墟之上。
幸存的居民開始小心翼翼地走出藏身處,哭泣聲、呼喊聲響起。
漁火握著溫潤的葫蘆,看著謝清徵消失的方向。
老鐵頭咂咂嘴:“蜀山的牛鼻子……有點(diǎn)意思。”
林默靠在斷墻上,右眼望著那消失的白色身影。
丹田內(nèi),那點(diǎn)微弱的暗金星火,在“薪火”二字入耳時(shí),輕輕跳動(dòng)了一下。
如同回應(yīng)。
廢墟之中,劫后余生的悲泣與希望交織。
而魔都的迷霧,似乎被這一道清冽的劍光,短暫地……
撕開了一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