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工開武圖 第七章 白骨叩門

嗚——！

那來自九幽的號角聲，再次穿透木門！

冰冷！死寂！帶著凍結靈魂的森寒！

小屋內的空氣溫度驟降！昏黃的油燈火苗瘋狂搖曳，幾欲熄滅！

“來了！”浦江漁火佝僂的背脊瞬間挺直，渾濁的老眼爆射出懾人精光！哪里還有半分老態？

他手中三根溫潤銀針，瞬間繃得筆直！針尖嗡鳴，激蕩起凌厲的鋒芒！

“好……好冷！”林默牙齒打顫，重傷未愈的身體對這森寒之氣尤為敏感，如墜冰窟！右眼視野中的血色似乎都被凍得凝固。

“幽冥寒號，白骨叩門！”漁火聲音凝重如鐵。“是‘骸淵’的爪牙！沖著武魂火種和守卷人血脈來的！”

他一步踏到林默榻前，枯瘦的手掌快如閃電，在林默胸前幾處大穴連拍！

噗！噗！噗！

三根銀針，帶著漁火沛然莫御的溫和力量，精準刺入林默心口、丹田、眉心！

嗡！

一股堅韌如海底礁石、溫暖如初陽的力量瞬間擴散，形成一層無形的護罩，勉強隔絕了那刺骨的幽冥寒氣！

林默感覺凍僵的血液重新流動，但身體的虛弱和左眼的劇痛依舊。

“待著別動！”漁火厲喝，轉身面向木門。“老夫去會會這些腌臜東西！”

吱呀——

他猛地拉開那扇看似單薄的木門！

門外，并非預想中的黃浦江岸。

而是一片……扭曲的景象！

渾濁的江水消失了。

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由慘白骸骨鋪就的荒原！

天空是凝固的鉛灰色，沒有日月星辰。

空氣中彌漫著濃烈的硫磺、血腥和……尸體腐爛的甜膩惡臭！

就在這骸骨荒原的中心。

那座由無數扭曲肢體和痛苦面孔壘砌而成的、巨大的慘白色骸骨之門，已經徹底成型！

高達數十米！門扉緊閉！

濃郁如墨、帶著硫磺味的黑氣，如同活物般從門縫中不斷滲出，翻滾蠕動！

嗚——！

號角聲第三次響起！

這一次，源自骸骨之門的頂端！

一個纖細得近乎詭異的身影，靜靜矗立。

她穿著由無數細小、晶瑩的嬰兒指骨編織成的慘白長裙，赤著雙足，足踝纖細蒼白。

臉上覆蓋著一張同樣由細小骸骨拼成的面具，只露出兩團幽幽燃燒的、沒有瞳孔的慘綠色火焰！

“交出……守卷人……和鑰匙……”

她的聲音，并非從口中發出，而是直接在所有人的靈魂深處響起！

尖細，冰冷，帶著無數重疊的回響，如同億萬亡魂的囈語！

僅僅是聲音，就讓林默腦海劇痛，眼前幻象叢生！無數扭曲痛苦的面孔在視野中哀嚎！

“聒噪！”漁火一聲斷喝，如同洪鐘大呂！蘊含浩然正氣的音波瞬間沖散了靈魂中的囈語！

他一步踏出小屋門檻！

腳踏在慘白的骸骨荒原上！

佝僂的身形，在這一刻，仿佛與身后小屋、與腳下大地連為一體，散發出頂天立地的磅礴氣勢！

“魔都地界，華夏之土！”漁火聲音不高，卻字字如刀，斬釘截鐵！“豈容爾等魑魅魍魎，撒野放肆？！”

他手中，不知何時又多出了六根銀針！

九針齊現！

“滾回你們的骸骨深淵！”漁火眼中厲芒一閃！

咻！咻！咻！咻！咻！咻！

六根銀針化作六道肉眼難辨的銀線，撕裂凝固的空氣，帶著刺耳的尖嘯，直射骸骨之門頂端的白骨夫人！

快！準！狠！直取眉心、咽喉、心口等要害！

“螻蟻……反抗……”

白骨夫人面具下的綠火跳動，帶著一絲不屑。

她甚至沒有移動。

骸骨之門上，無數痛苦扭曲的面孔猛地睜開空洞的眼眶！

嗤嗤嗤——！

濃郁如墨的黑氣瞬間凝聚成數十條粘稠的、帶著倒刺的觸手，如同群蛇亂舞，精準地卷向飛射而來的銀針！

銀針上蘊含的沛然正氣與黑氣觸手碰撞！

發出“滋滋”的腐蝕聲！

銀光在黑氣中艱難穿行，速度銳減！

“哼！邪祟之氣！”漁火須發皆張，雙手虛抱，如同攬住整片荒原的氣機！

“定海！鎮淵！”

嗡！

他腳下慘白的骸骨大地，竟隱隱亮起一層微不可察的淡藍色光暈！如同無形的鎖鏈，試圖禁錮這片被侵蝕的空間！

同時，那六根被黑氣纏繞的銀針，光芒大盛！如同六顆微縮的星辰，爆發出更強大的凈化之力！

噗！噗！噗！

三條黑氣觸手被銀針強行貫穿、凈化！

但更多的觸手蜂擁而至！

“沒用的……深淵……之力……無窮……”白骨夫人的囈語帶著嘲弄。

骸骨之門劇烈震動！

門縫中，濃郁的黑氣噴涌得更加洶涌！

無數慘白的、大小不一的骸骨，如同被賦予了生命，從骸骨荒原上“站”了起來！

骷髏士兵！骸骨巨獸！由無數細小骨骼組成的怪異飛蟲！

一支純粹由死亡構成的亡靈大軍，在白骨夫人的號角聲中，發出無聲的咆哮，如同白色的死亡潮汐，向著小屋和漁火洶涌撲來！

殺氣滔天！死意彌漫！

小屋如同驚濤駭浪中的一葉扁舟！

林默躺在榻上，透過洞開的木門，看著那鋪天蓋地的骸骨狂潮，心臟幾乎停止跳動！

重傷的身體在死亡威脅下本能的顫抖！

但！

懷中那沉寂的卷軸，在感受到這純粹死亡與深淵的氣息時，猛地一顫！

一股微弱卻無比清晰的……憤怒！

如同沉睡巨龍的逆鱗被觸動！

轟！

林默的腦海再次一震！

這一次，并非宏大記憶。

而是一股源自血脈深處的、古老而霸道的意志！

不屈！守護！破滅邪祟！

嗡！

刺入他心口、丹田、眉心的三根銀針，仿佛被這股意志點燃！

漁火留在他體內、用以壓制傷勢的溫和力量，瞬間被引動、轉化！

不再是礁石的堅韌！

而是……燎原的星火！

一股微弱卻帶著焚盡八荒雛形的灼熱力量，不受控制地從林默殘破的丹田升起！

“呃啊！”林默發出一聲痛苦與激昂混雜的低吼！

他僅剩的右眼，瞳孔深處，一點暗金色的火星，驟然亮起！

雖然微弱，卻帶著洞穿虛妄、直指本源的力量！

他的目光，穿透了洶涌的骸骨狂潮！

死死鎖定了骸骨之門頂端，白骨夫人面具下……那兩團幽幽燃燒的慘綠色魂火！

那才是核心！

“漁……漁火前輩！”林默用盡力氣嘶吼，聲音因劇痛和激動而扭曲。“她的魂火！在面具后面！”

正被骸骨大軍和黑氣觸手圍攻的漁火，聞言猛地一震！

眼中爆發出難以置信的精光！

“好小子！”他狂笑一聲，聲震荒原！“不愧是守卷人的種！”

漁火雙手印訣猛然一變！

“九針歸元！破妄！”

嗡！

那六根正在與黑氣觸手糾纏的銀針，以及刺入林默體內的三根銀針，同時爆發出前所未有的璀璨銀光！

九道銀光，如同九條銀河倒卷！

瞬間擺脫糾纏！

在空中劃出玄奧的軌跡！

九針合一！

化作一道凝練到極致、帶著洞穿九幽、凈化萬邪無上意志的銀色光梭！

目標！

直指白骨夫人面具下的慘綠色魂火！

快！

超越死亡！

白骨夫人第一次發出了驚恐的尖嘯！

“不——！！！”

她身下巨大的骸骨之門上，所有痛苦面孔齊齊發出無聲的哀嚎！濃郁的黑氣瘋狂涌向她的面具，試圖阻擋！

但！

晚了！

銀色光梭，無視了一切阻礙！

帶著漁火畢生修為的精華，帶著林默血脈點燃的星火指引！

如同熱刀切牛油！

精準地……貫穿了那兩團慘綠色的魂火！

噗嗤！

如同氣泡破裂的輕響。

白骨夫人面具下的慘綠火焰，瞬間熄滅！

她纖細的身體猛地一僵。

覆蓋全身的嬰兒指骨長裙，寸寸碎裂、剝落！

露出下方……一具布滿裂痕的、慘白晶瑩的……水晶骸骨！

“啊……武魂……守卷……”水晶骸骨的下頜骨開合，發出最后一絲怨毒的意念。

隨即。

嘩啦！

整具水晶骸骨，連同她腳下的巨大骸骨之門，如同風化的沙雕，瞬間崩解、坍塌！

化作漫天慘白的骨粉！

洶涌撲來的骸骨大軍，如同被抽去了靈魂，嘩啦啦散落一地，重新變成冰冷的死物。

骸骨荒原的景象如同褪色的油畫，迅速模糊、消散。

渾濁的黃浦江水聲再次傳來。

冷冽的江風灌入小屋。

門外，依舊是那個破舊的小碼頭。

仿佛剛才那恐怖的亡靈天災，只是一場噩夢。

噗！

浦江漁火身體一晃，臉色瞬間灰敗，一口暗紅色的鮮血噴在潮濕的碼頭上！

他佝僂著背，劇烈喘息，手中的九根銀針光芒黯淡，針尖甚至出現了細微的裂痕！

強行催動“九針歸元”，引動林默體內星火，代價巨大！

小屋榻上。

林默眼中的暗金火星早已熄滅。

強行引動血脈之力，如同在殘破的油燈里又潑進一勺滾油。

劇痛！撕裂般的劇痛席卷全身！

比之前更甚！

他眼前一黑，徹底失去了意識。

只有微弱的呼吸，證明他還活著。

漁火擦去嘴角血跡，踉蹌走回小屋。

看著榻上再次陷入昏迷、氣息奄奄的林默，看著他焦黑的右手和緊閉流血的左眼。

又看了看手中出現裂痕的九根銀針。

最后，目光落在林默懷中，那再次沉寂，卻仿佛多了一絲難以言喻靈性的卷軸上。

“火種……終于開始燃燒了么……”他低聲自語，帶著無盡的疲憊，還有一絲……希望。

“只是這代價……”

他望向門外渾濁洶涌的黃浦江。

魔都的迷霧，更深了。

而骸淵的叩門……

絕不會只有這一次。

那崩散的水晶骸骨粉末深處。

一點微不可察的、帶著怨毒與窺視意味的慘綠色火星……

悄然融入渾濁的江水。

順流而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