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之外,陸承安隨意尋了一處山坳歇息。
離別總是讓人觸動的,他是文道修行者,是讀書人,并非修行無情大道的太上仙人。
人倫之情最動人心。
只是分別才是人生的常態。
每個人從出生之后,便開始經歷一次次的相聚和分別。
直到最后,孤零零一個人埋入黃土。
所以人能享受得了相聚,就要承受得起離別,離別的日子常常懷念,何嘗不是一番美好的滋味。
就像釀酒,經過歲月沉淀,才能歷久彌香。
坐在火堆邊上,陸承安靜靜的看著篝火中爆燃的柴火發呆,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身邊不知何時卷起一陣陰冷的寒風。
在這季夏的夜,顯得格外突兀。
陸承安眼神不變,甚至連身體動作都沒有變動。
只是輕輕開口吐出了一個字:
“滾...”
剎那間猶如雷霆震怒,那幾只還沒來得及靠近的惡鬼頃刻間便化為飛灰,魂飛魄散。
就在此時,陸承安忽然心頭一動,抬頭望向一邊。
一個人影從山林間躍出,落在了距離陸承安不遠處。
“兄臺好手段,一字震退百鬼,竟無絲毫靈力和真氣的波動。”
來人是一個青年人,看不出年歲,像是二十出頭,卻又有一抹雙十青年所沒有的沉穩老練。
劍眉星目,雙眸極為有神。
身高比尋常人高一些,一身黑色勁裝,背后還背著一個布條包裹的行囊,雖然陸承安看不到里面裝著什么,但卻能夠感覺到那行囊里隱約透露出來的強大氣息,想必應該是一件不俗的靈寶。
這些其實都是次要,最關鍵的是此人竟然是一個上三品高手。
一身氣血如爐,只是站在那身上氣息便有種令身邊天地動蕩的強大感。
二品武夫,這還是陸承安離開天都城后見到過的修為最高的人。
沒想到在這荒郊野嶺,竟然能偶遇這般高手。
那人沒有靠近,而是向著陸承安遙遙行禮。
陸承安起身還禮道:
“不過是幾只幽魂,不值一提。”
那青年笑了笑,目光漸漸從陸承安的臉上挪到他剛才坐的位置旁邊,那里正擺著一只陸承安從申州城帶出來的酒壺。
是刺史府的窖藏佳釀,品質極高。
陸承安見狀會心一笑,拿起酒壺道:
“兄臺若不嫌棄,不如共飲一杯?”
聽他這么說,青年頓時眉飛色舞道:
“嘿...就等你這句話。”
走到陸承安身邊,青年也不客氣,從他手中接過酒壺仰頭往自己口中倒了一口。
隨后閉上眼一臉陶醉,細細品味許久后才朗聲笑道:
“好酒,好酒啊,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三十年窖藏的洪澤老窖,兄弟你是從申州城來的?”
陸承安笑了笑道:
“兄臺果然是好酒之人,一口便嘗出了這酒的底細。沒錯,在下剛從申州城出來。”
青年聞言不由得一愣,有些驚訝道:
“剛從申州城出來?”
此地距離申州城至少有三百里,如果是剛出來,那腳力可是夠快的。
陸承安也沒有解釋,而是指了指篝火對面的位置道:
“相逢是緣,兄臺坐下歇歇腳吧。”
青年拱了拱手,來到篝火邊坐下,隨后向陸承安爽朗問道:
“在下瀘州趙懷義,不知兄臺高姓大名?”
陸承安拱手還禮,回道:
“在下寧都府陸承安,見過趙兄。”
趙懷義笑道:
“寧都府來的?陸兄是要北上嗎?”
陸承安笑著搖了搖頭道:
“其實應該是南下,去年隨兄長北上京都,后決定游歷江湖,如今正好從天都城游歷至此。”
趙懷義恍然大悟,笑道:
“原來如此,不愧是從京都來的,陸兄年紀輕輕,便有這般超凡修為,在下行走江湖十余載,還從未見過有如陸兄這般絕世天驕。”
陸承安不在意的擺了擺手道:
“趙兄謬贊了,自離開天都城以來,我也是第一次見到如趙兄這般驚才絕艷之人。”
趙懷義已經是二品武夫,早就開啟了煉神之境,神魂之力強大無比,這世上絕大部分人他只需掃一眼便能看穿其底細。
可是不管他怎么看,陸承安在他眼里始終猶如一片虛無。
雖然能夠感受到陸承安身上有隱匿氣息的靈寶,但他自身的實力絕對不弱。
至少不會是上三品以下的修行者。
十幾歲的上三品,哪怕是自幼被身邊人稱之為絕頂天才的趙懷義也是聞所未聞,只覺得不可思議。
豈不聞號稱天驕滿地走的天都城內,那些站在所有天驕最前列的八大公子有些都快三十歲了,依然還只是四品而已。
八大公子之首的白仙兒,身為北齊第一高手國師的弟子,今年二十四歲,也依然還停留在四品行列。
上三品不管是對于世間尋常修行者還是那些頂級天驕來說,都是一道難以跨越的天塹。
因為上三品幾乎意味著生命層次的蛻變。
以凡人之軀凝練神魂,踏入仙神之列。
不管是實力還是壽元,都會有一個無法想象的巨大躍遷。
細數歷史以來,不知有多少在前六品過程中驚艷無數人的少年天驕最終被攔在了這一道門檻前,甚至一生都無法跨越這道鴻溝,從此沉寂下去。
所以趙懷義對于陸承安的修為才會如此驚訝。
十幾歲就能躋身上三品,那他將來成為超品地仙甚至更高存在的可能無疑是巨大的。
也就是說此時站在他面前的,乃是一位將來幾乎板上釘釘的超品高手。
向來喜好結交朋友的趙懷義立即便有了與陸承安結交的興趣。
趙懷義從地上拿起酒壺喝了一大口,隨后哈哈笑道:
“哈哈哈哈...咱們就不要相互自謙了,如你我這般人確實世間罕有,這一點是事實。”
“今日偶然相逢,說明我與陸兄命中注定有一場緣分,懷義愿與陸兄交個朋友,不知陸兄愿不愿意賞臉。”
趙懷義直來直往,沒有半點扭捏造作。
也完全不在意萬一陸承安拒絕了會不會傷了他的面子。
‘倒是個爽快的好漢。’
陸承安心中暗道。
隨后伸手從趙懷義手中拿過酒壺,笑道:
“交朋友當然可以,但咱們先說好了,就算是再好的朋友也不能趁我沒注意把我的酒喝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