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死簿外 第八章 幸存的死人們

“電梯”門開后，趙旭第一次看見了門外的景象。

眼前是一片望不到邊際的、充斥著濃重猩紅的詭異空間。那猩紅并非靜止，仿佛帶著某種黏稠的質感，無聲地彌漫涌動，將空氣都染成了令人心悸的色彩。置身其中，一股沉重得令人喘不過氣的壓抑和冰冷刺骨的恐怖感瞬間攫住了他，僅僅是站在門邊，心臟便不受控制地劇烈搏動。

而門外，似乎站滿了人，趙勛最先看到的，便是從這部“電梯”消失的五人，此刻他們正站在門外，滿臉茫然的模樣。

見到電梯門開，5人不約而同地回頭望去，趙勛這時也跟著老板從門外走出。

“喲！好久不見！”

趙旭一臉生無可戀地向眾人打著招呼。

“趙......趙老弟？”

“趙勛？”

“你不是已經......”

眾人看見趙勛的出現，無不震驚詫異，按道理來說，他們考核已經結束，5個名額也已經滿了，趙勛也應該死了才對，現在出現在這，無疑是件很不正常的事情。

而幾人之中，最開心的莫過于馬筱筱，原本感到恐懼的感覺甚至下壓了幾分。

“干嘛一副看見死人的樣子，我很可怕嗎？還是說我沒死成你們很失落？”

趙勛挑了挑眉，有些玩味地說道。

“沒，沒這回事！你活著真是太好了，趙老弟，這一次真的是謝謝你了！”

張揚立馬解釋道。

“嗯嗯，謝謝你，大叔！”

一位長相稚嫩的女孩突然說道，此刻她挽著一名男孩的手，看上去有些激動。

“你剛才叫我什么？大叔？哥們25歲，風華正茂，你叫我大叔？”

趙勛臉色一沉，氣沖沖地對著女孩說道。

趙勛那句“風華正茂”的抗議，在猩紅壓抑的空間里顯得格外突兀，甚至沖淡了幾分恐怖感。挽著男孩手的女孩——鐘婷，被他突然提高的音調嚇得縮了縮脖子，像只受驚的小兔子，趕緊往男孩身后躲了半步，小聲嘟囔：“對…...對不起……”

她旁邊的男孩，有些尷尬地拍了拍小雅的手背，對著趙勛擠出個笑容：“那個…...哥，鐘婷不是那個意思，她就是…...有點激動，口誤，口誤。”

“哼！”

趙勛翻了個白眼，算是接受了這個解釋，但臉上那股子“我很不爽”的表情還沒完全散去。他環視一圈，掃看了這里的環境。

“這里，就是地獄么？”

他的瞳孔里面滿是震驚，這里的環境與影視劇中的地獄描繪驚人地相似：無邊無際的猩紅主宰了一切，空氣中彌漫著令人窒息的壓抑與深入骨髓的恐怖，每一處細節都透出無法言喻的詭異。

最引人注目的，便是那一部部矗立在猩紅背景中的、造型統一的“電梯”，這里唯一的建筑。

是的，“電梯”遠不止一部，但造型都是一致的，從外面可以完全看得清這電梯的造型，熱氣球狀，球頂掛著一根漆黑的鎖鏈，不知連接在上空的何處，趙勛向上望去，卻只看到一片昏暗。

電梯的數量極其龐大，密密麻麻地排列開去，直至視野被猩紅吞噬，根本望不到盡頭。而它們所占據的這片猩紅大地，同樣遼闊得令人絕望。

“所以，我們并不是僅有的員工么？”

趙勛看著不遠處的幾部電梯發出一聲感嘆，那里也零零散散地站著好幾人，數量不等。那些人此時也懷揣著十分不安的心情，四處張望著。

“對了，時間過去這么久，你們就一直干站在這？老板沒給你們安排工作？”

趙勛看著眾人，提出了自己的疑問，隨后看向一旁，卻發現那個老板早已經消失得無影無蹤，內心不由得一驚。

“啊？時間過去了很久么？我們才剛出來，緊接著沒一會兒你就出來了啊！我們還沒見到老板呢。”

張揚解釋道。

“嗯？剛出來，時間差么？”趙勛沉吟了一下，“你們沒看見？剛才那個跟我一起出來的就是老板。”

“一起出來？剛才不就你自己一個人出來的么？”

張揚嘴巴張的老大，趙勛更是摸不著自己的頭腦，

“難不成是給我開小灶不想給其他員工看見，怕被說閑話？”趙勛在心底暗暗思索著，“算了，不管了，反正活下來了。”

隨后，他便也和眾人一起站在原地等候，每隔一段時間都有幾人從電梯中走出，而每個人都一樣，臉上夾帶著惶恐與不安。

“對了趙老弟，我腦子不太好用，你能不能給我解釋一下，為什么我們交了白卷，反而活下來了，他不是讓我們寫下自己的死因么？”

趙勛撇了張揚一眼，而其他的人也是帶著期待的眼神看著趙勛，期望能從趙勛這里得到解答。

方才在空間中趙勛沒時間去說自己內心的考量，但現在似乎時間不是什么問題，干等也是等，不如就將自己內心的算盤全盤托出。

“行吧，反正等著也是等。”

趙勛清了清嗓子，剛在電梯里面早已經渴得不行，又跟老板談判了許久，如今算是口干舌燥，理清思路后，他便徐徐道來。

“首先，是報告真實性存疑。這也是我第一個要驗證的東西，如果有人的報告是假的，那么我們便需要意識到這點，并且通過推斷寫下正確的死因，這樣就能通過考核，可事實上，我們的死亡報告并沒有問題。”

說著，他看了一眼徐燕，眾人明白了其中的意思，微微點了點頭。

“第二，規則模糊。‘寫下我們的死因’——以什么為準來判定通過考核？比誰死的更慘還是更有價值？不，都不是，我認為死了就是死了，沒有什么衡量標準。”

“第三，名額限制與提前交卷的誘惑。他故意制造恐慌和競爭，煽動我們互相猜忌甚至陷害。提前交卷就能搶占名額？誰能保證第一個交的不是錯的？這更像是在篩選最沖動或最會‘作弊’的人。所以我不能提前交卷，我需要有人幫我驗證錯誤答案，錯的答案驗證完了，那么剩下的答案再怎么離譜也要去嘗試，因為我們沒得選。”

“第四，‘優秀員工’的標準是什么？不是每求必應，而是思考，要學會從老板的角度思考問題，雖然我個人最討厭老板，但你不得不承認，能當上老板的人都絕非等閑之輩。”

趙勛的目光銳利起來，“一個玩弄死者、設置矛盾考題的‘老板’，他想要的‘優秀’，恐怕不是循規蹈矩的答案。”

“最關鍵的是，”趙勛的聲音帶著一絲決絕，“他要求我們‘寫下死因’，卻從未規定必須寫報告上的內容，也從未禁止……不寫。”

“而真正讓我意識到這點的，是他的一句話，‘什么樣的人就該待在什么樣的地方’，那是不是就意味著，寫下死因等同于認為自己已經死了，已經死了的人，又怎么重返人間繼續活著。這是一個認知和邏輯上的問題。”

說完，趙勛攤了攤自己的雙手，一副云淡風輕的樣子。

然而其他人早已經是目瞪口呆，全都不自覺地咽了咽口水，他們甚至發不出一絲聲音，看著眼前這個有些帥氣的男子，心底產生了同一個想法。

“這家伙真的是人么？他的大腦怎么跟自己的有些不一樣？”

趙勛的分析有理有據，解答了他們心中的疑惑，此時他們對待趙勛的心情由感激上升到了敬佩，如果不是趙勛的話，他們絕不會活到現在。

其他人倒是不好說，但是張揚在那種情況之下一定活不下去。

“趙老弟，我可真是太佩服你了，還好我相信了你，等我出去，一定好好報答你！”

張揚開始用雙手死死抓住趙勛的手，淚眼婆娑的說道。

趙勛對著突如其來的熱情感到有些尷尬，但隨后他話鋒一轉，說道，

“其實你不用謝我，畢竟我也有自己的私心，說實話，我還得感謝你。”

“啊？感謝我？為什么？我怎么不記得自己做了什么？”

張揚疑惑地問道。

“還記得誰是第一個交白卷的人么？”

“是......我。”

“那是因為我也不敢確定自己的答案對不對，所以需要有人能......”

趙勛絲毫不避諱地說出了自己的真實想法，然而，這個想法只要他不想說，一輩子都可以爛在肚子里，沒人知道，但他就是說了。

可他話還沒說完，就被張揚打斷了。

“害！我當是什么事呢，就這點小事你不用放在心上。另外......”

張揚說著，臉色卻突然一變，顯得有些不好意思起來。

“怎么了？你還有什么疑惑么？”

“也沒什么事，就是想問問趙老弟你有沒有女朋友什么的，你這么優秀，想必有很多追求者吧！”

旁人聽起來，這句話可能沒什么殺傷力，但在趙勛的耳朵里面卻像一根刺，這根刺深深的扎進了他的心里。

在嘆了一口氣之后，略顯不愉快地回應道，

“沒有！沒有人喜歡我！”

此話一出，其他人像是吃到什么大瓜一般眼放金光，馬筱筱在人群后方輕輕地笑了一下。

“那太好了！”

張揚突然激動地大吼了一聲。

他已經很久沒有大聲說話了，導致大家都忘記這家伙是個大嗓門了，這一吼讓所有人不自覺地捂住耳朵。

“太......好了？”

“是啊！太好了！你把我女兒娶了吧！她絕對好看，不會讓你失望的！”

......

趙勛瞬間傻眼了，看著眼前這個激動不已的中年男人，許久才緩緩吐出一個字。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