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清本來以為萍姑母女五個已經算瘦的了,此刻看到這群人方才知道什么是瘦到嚇人。
吃的沒有,穿的單薄,就連柴火都不多,不敢生太大的火堆,全家人圍在一起取暖,柴火的濃煙散不去,嗆的人咳嗽到眼淚都出來了。
饒是如此,他們看到破鐵鍋里的吃食,雙眼還是閃動著喜悅。
沈清只覺得這是一群努力并熱愛生活的人,哪怕條件如此艱苦,仍然在努力活下去,生活只要有一點點甜頭,他們就很滿意。
哪怕這點甜頭在其他人那里微不足道甚至是鄙棄的,但在他們這兒則是珍貴無比。
攪動吃食婦人抬眼的瞬間看到沈清幾人愣住。
天寒地凍中,他們每個人穿著厚厚的棉衣,外面還有皮質的大氅,厚實蓬松的雪帽和圍領,怎么看都是富貴人家。
他們來這兒做什么?
以往那些大戶人家的下人招工都不愿踏足她們這塊地,嫌棄雜亂臟污一股子窮酸氣。
她猛然站起,想到這是不是要過年了,家里事多,需要找人幫工?
她連忙朝茅屋里側喊道:“當家的、當家的快醒醒,有人來招工了!”
沒有人招婦人幫工,只有力氣大的漢子才能勉強找到伙計,好不容易有活上門,可不能弄沒了。
聽到招工,徐林猛的轉醒,急忙爬起來。
他前日奔波了一天一夜,昨日到家后又冷又餓,糧食不夠多,自然不能吃飽,囫圇喝了一大碗稀湯寡水的粥勉強填滿肚子后,一直躺著睡覺——沒有活做的時候他們就躺著,消耗的少餓的就慢,也能節省一點吃食。
他急急忙忙奔出來,看到幾人時腳步停住,臉上血色褪去,一片慘白。
他記得他們,前日在山里時,雖然天色昏暗,但后面他們點起了火把,他看清過他們長相。
他身后的婦人看不到,只輕聲提醒:“當家的,你咋停了?快問話啊。”
要推薦自己身體好能做活,不然貴人怎么會選上自己呢?
徐林想到自己身后的妻兒,哆嗦著上前,低聲道:“是我做錯事,和我家人無關,我、我,你們要報官,能不能只抓我一個?”
才短短一天,他們就找到了這里,而且只有這幾個人前來,必然是還有其他人在別處或者已經去喊官差了。
他也能轉身跑,可他跑了他的妻兒怎么辦?若是一起跑,沒有屋子抵擋寒風御寒沒有吃食,也一樣是死!
算了,本就是他做錯了事,還有啥可反抗的。
沈清沒想到看似強壯的漢子竟然絲毫沒反抗沒辯解的就認下了,怪不得之前她提及家人時他們會哭。
這一窩好像兔子啊。
她沒拐彎抹角,直接將來意說出:“你們跟著我如何?
我供你們衣食住行,你們賣身于我、為我所用。”
徐林張了張嘴,震驚的說不出來話。
這邊除了霍冰外,其他漢子也微露詫異。
嬸子這是準備買人?挑中的竟然還是這樣一批面黃肌瘦的人?
徐林好一會才反應過來,自動將‘’你們理解他們這一批一起去的漢子們,頭堅定的搖了搖:“不行,我還有妻兒,我若是賣身了,他們沒法活下去。”
以往也不是沒機會,那些大戶人家只想買他一人,說他的妻兒養著也是浪費糧食,現如今糧食精貴,誰愿意養著?
可他在,還能掙些口糧銀錢回來一起吃,他不在,他們婦孺如何活下去?
沈清更為滿意。
她就要顧家庭的人,不管男女!
有家庭的牽絆,是他們的軟肋也是他們的鎧甲,這樣的人用著安心。
她不等徐林繼續誤解下去,直白說道:“不是你一個,而是你們一家。”
徐林呆呆的站立原處,只覺得腦子不夠用,耳朵也有點發懵。
她在說什么?
她看到他家人什么情況嗎?
別的不說,只有他和媳婦兩個算得上勞力,其余都是半大的孩子,重體力活不行,飯量卻絲毫不比成人少,有時候甚至比他吃的還多。
姑娘倒是有人愿意買,但半大的小子們卻是沒有一戶人家愿意買的!
他磕磕巴巴的問道:“我、我家有三個小子三個閨女,我先說清楚,不能只賣姑娘!”
他不是一無所知,好多打著給一條活路勸說爹娘賣掉自家女兒,可那是一條活路嗎?那甚至生不如死!
后面的每一日活著都如同在煉獄里,而賣閨女的銀錢倒是能讓家里人活下去,他不愿他的閨女那樣的活著。
“當然,是買你們家所有人,從老到小,一個不少。”沈清肯定的道。
徐林這次反應過來了!
只是老的,他爹在路上病了花光了所有積蓄沒熬過來,如今家里只有小的。
可這六個小的不說賣不賣,就是養活也很不容易啊。
生怕沈清反悔,他激動道:“不用花銀子買,只要給口吃的養活我們就成!”
他現在別的不求,只求一家人能吃飽,不,苞谷野菜糊糊喝到七八分飽就知足了!
沈清笑道:“每一個人當然都要吃飽,不然如何干活?
事先說好啊,我那不養閑人,每個人都要干活!”
徐林聽到要干活心反而松懈下來,他現在不怕干活,就怕沒活干!
天知道他這幾個月以來找活干找的有多絕望,他都找不到多少,更別說娃他娘以及六個孩子們。
如今能有活做他求之不得。
他理所應當的保證道:“您放心,我們不是懶人,落到如今這個地步,真不是我們懶造成的!”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明明勤勞本分,也一直都努力種田地不花費,娃她娘連朵頭花都舍不得買,如此節省一場災難下來,依然落到差點全家餓死的地步。
“我知道,你回家和家人說下以及和其他人一并說了問問他們有誰也愿意,愿意的收拾收拾家當和我們一起走。”沈清溫和說道。
徐林用力的點頭,“好!”
他一轉身,就見一同抱團取暖的漢子們紛紛圍了上來,手上拿著鋤頭,臉上則是森嚴戒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