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直設(shè)法想見的人,如今就穿著巡防司的外衣,在外頭執(zhí)行公務(wù)。
她剛想張嘴喊人,就聽到前頭車廂里傳出戲謔聲:“喲!這不是梁世子嗎!”
“你穿這一身皮還真是別有一番風(fēng)采,哈哈哈哈哈!”
“御前侍衛(wèi)變巡街嘍啰頭,這活你都干,是家里揭不開鍋了么?”
“噗嗤!表哥你多少給人留點面子嘛!”
“小王爺,不是本世子不給面子,而是梁世子不給我們面子?!?/p>
堂堂侯府世子自降身份做巡防兵,于勛貴世家子弟來說是恥辱。
他們深感梁銳拉低了勛貴層本該有的格局。
馬車?yán)锏娜思娂娬f著難聽的話,上值的梁銳卻面無表情,并不理睬這些人的奚落。
繼續(xù)讓車夫挪動馬車。
安國公府的車夫卻聽從自家主子吩咐,就杵在馬路中間不動。
馬車?yán)锏娜藗€個都身份尊貴,一個沒落的侯府世子算什么東西,敢讓他們聽話挪移。
雙方僵持住。
本想要露臉叫一聲甚至下馬車去見人的鄭唯真,臉上的驚喜之色已無。
取而代之的是尷尬與難堪。
這些人竟然一點都不把孝勇侯府放眼里,當(dāng)街羞辱。
在她心里完美無比的未婚夫,現(xiàn)在因為職位低微被人貶鄙成家里揭不開鍋的窮酸。
好難堪,難堪到她不再興奮偶遇,而是羞惱上臉。
鄭唯荷和鄭唯秀都聽見了前頭馬車上的人說的話,看著大姐從驚喜到尷尬。
因著大姐不肯退婚,她們難生同情,但對這種當(dāng)街羞辱人的行為甚覺涵養(yǎng)缺失。
梁世子就算只是在巡防司做個小兵頭,那也是實打?qū)嵉臑槌⑿ЯΑ?/p>
即使有矛盾看不慣對方,也沒必要如此糟踐人。
三姐妹聽著外頭僵持不下的局面,誰都沒說話。
因著安國公府的馬車不肯挪動,通道過小影響了搬運障礙物。
所有馬車都要多等一些時間。
又因著安國公府是安貴妃的娘家,且聽著有小王爺在馬車上,周圍的人都敢怒不敢言。
鄭離驚本與善若說話,沒怎么注意聽前頭的動靜。
直到有人喊出武安伯府什么夫唱妻隨轟然笑起來,她才皺眉側(cè)耳去聽。
掛著武安伯府標(biāo)識的馬車停在安國公府的馬車后頭,梁銳自然能看見。
但他并無特別關(guān)注,只按路況協(xié)助指揮。
他與安世子一向不對頭,當(dāng)街給他難堪他忍著。
但他們?yōu)榱俗屗y堪扯上武安伯府的人,卻讓他徹底暗沉了臉色。
“各位堂堂男子,何必因著私怨扯上剛剛為國立功的忠孝仁善之家的姑娘,若是有人上達(dá)天聽,各位只怕會后悔這一時嘴爽?!?/p>
梁銳的話讓扒在車窗肆意損人的幾個瞬間停了嘴。
昨日武安伯府的風(fēng)光全京都人都知道。
兩位仙尊弟子清逆賊護(hù)龍脈有功,天家隆重賜賞到武安伯府。
那塊御賜的“忠孝仁善”牌匾,重塑了鄭家名聲,滿京都百姓都傳頌。
這時候貶損武安伯府分毫,都必將引人反感。
傳出去未必就沒人不敢拿來做文章。
這大街上人來人往,馬車堵成長龍,再能耐的人也堵不住這么多人的嘴。
意識到是有些不妥的安世子,卻不想被梁銳的話壓著。
他當(dāng)即冷嗤:“嚇唬誰呢!幾句玩笑話都要上達(dá)天聽,無事可干就挑芝麻綠豆看誰倒霉?!?/p>
“你如今是皮賤到巡街,連句玩笑話都聽不得了?!?/p>
“安世子開在下玩笑可以,奚落羞辱也可以,但不要扯上旁人?!绷轰J神情冷漠。
“在下職責(zé)所在,疏通大街,這條街已經(jīng)堵了不少馬車,還望安世子與人方便。”
“我若是不與呢?”安世子看不得對方那副波瀾不起的模樣,反正被堵在這兒也無聊。
就玩兒唄。
梁銳沉默。
對方非要整事兒,他也無掀桌子翻臉的底氣。
若在巡防司也待不住,他就只能入邊軍,但現(xiàn)在不是他能離開京都的時候。
在安世子刻意挑釁下,他始終克制住,最后沒與他們多扯就轉(zhuǎn)身到后頭去疏通。
看到梁銳無功離開,安世子得勝般怪笑幾聲。
同坐馬車上的十一皇子,隱隱覺得過了。
“后面是武安伯府的馬車,也不知出行的是誰,要是要緊之人,得罪了可不好?!?/p>
“小王爺不用擔(dān)心,這時候出門的不會是要緊人物。”安世子安慰表弟。
他知道所有皇子都想拉攏武安伯府那個機緣不得了的嫡次女。
那姑娘昨兒才風(fēng)光歸家,少不得要歇幾日,哪會這么早又出門。
八成是些鄭家親戚昨夜吃了席滯留武安伯府,今兒是送他們回家。
這都是大戶人家擺席后第二日的正常安排。
十一皇子聽了覺有理,心頭那絲擔(dān)憂就散了。
但還是勸了表哥一句:“武安伯府與孝勇侯府至今都沒退婚,怕是不會退了,他們兩家要是成了姻親,咱們就不能跟梁世子弄得太僵,把路走堵?!?/p>
安世子聽了這話卻笑,“我擔(dān)保他們聯(lián)不成姻?!?/p>
“哦?怎如此肯定?”
安世子跟皇子表弟耳語了幾句,十一皇子聽后頓時跟著笑。
“這都能被你發(fā)現(xiàn),那這家伙完了,哈哈哈!”
鄭唯真現(xiàn)在只希望梁世子不要發(fā)現(xiàn)她在這里。
未婚夫位卑被人辱,她面上無光,被人發(fā)現(xiàn)她就在這馬車上會更丟人。
她繃著臉一言不發(fā),袖子里的手心都掐出了指印。
京都權(quán)貴層,從來層次分明。
高一層看不起低一層,有實權(quán)的看不起無實權(quán)的,權(quán)勢大的看不起權(quán)勢小的。
安國公府本就有權(quán)有勢,何況還有個得帝寵的安貴妃在宮中地位僅次于皇后。
梁世子失去御前侍衛(wèi)天子近臣這樣的好職位,孝勇侯府立馬被這些高一層的人毫無忌憚的踩到底,
面子里子都沒了。
她不禁對自己堅持想要的未來產(chǎn)生憂慮。
鄭唯荷和鄭唯秀的臉色也不好看。
為了損一個人,把他們武安伯府都牽扯上, 前頭馬車上的人好沒品。
“師姐,那些人真可惡!”也側(cè)耳聽著的善若,同情起勢弱一方。
鄭離驚點頭:“可見出身高不代表教養(yǎng)好?!?/p>
那梁世子倒是個能忍的。
可惜運氣不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