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看,就看出了問題。
“你在哪生下的這孩子?”她皺眉問那年輕婦人。
那婦人聽得此問,不由心一懸。
臉色有些緊張的回答:“早前我和夫君在南門外的莊子上住,不小心崴了腳,動了胎氣,提前半月在莊子上生的孩子。”
孩子開始時還好,將要出月子時,卻突然夜哭不停。
現(xiàn)在更是日夜都啼哭,睡都睡不安穩(wěn)。
“ 請了很多大夫看過,喝了藥并無效果,還拉了稀。聽人說是中了邪,又請了好幾位大師看過,也做過法。最多也只是得三兩日安靜,過后會哭得更厲害。”
婦人苦著憔悴的臉請求:“請大師幫幫忙,看可有法子幫我孩子收收驚。”
鄭離驚盯著那哭得聲啞的孩子,直接告訴她:“你孩子邪祟入體,并非收驚可治。”
婦人頓時大驚:“邪祟入體?是什么邪祟?”
“靈性野物,獵殺化邪。”隱川大修士給她解釋:“你孩子被黃鼠狼上身,你要是晚點(diǎn)來,你孩子就不是你孩子了。”
小師妹小時候是被各種鬼怪嚇,但鬼怪上不了她身。
這小孩是又被嚇,又被邪祟附體。
幸虧命火旺,還能撐到現(xiàn)在一息尚存。
婦人嚇得跪地求救:”快救救我孩子,快救救他!”
鄭離驚看向師兄:這是你的份額。
隱川大修士卻去煮茶了,“你要學(xué)會尊老愛幼。”
又扔給她,五師兄是愈發(fā)的懶惰了。
看到那孩子哭得聲啞,鄭離驚掏了張符紙壓在他脖子上。
那孩子當(dāng)即停了哭聲,眼神兒變得圓鼓鼓起來。
婦人看到自己孩子的異樣,不由害怕。
“抱緊你孩子。”鄭離驚提醒她。
隨即把那孩子的手腳露出,刺破取血,以血祭符。
然后念起驅(qū)邪咒,法繩一出就把那鼓眼瞪神的小怪物扯了出來。
不等那小怪物張狂,一張符紙就讓它動彈不得。
隨后化成一縷輕煙轉(zhuǎn)入輪回道。
那婦人雖然看不到什么,但已毛骨悚然。
抱著已經(jīng)不哭的孩子渾身都在發(fā)抖。
鄭離驚看了她一眼,告訴她:“新生兒莫要靠近野物頻出的地方,人小邪祟易欺,孩子經(jīng)受不住侵襲才會哭個不停。”
“我知道了,謝謝二大師,謝謝兩位大師。”那婦人感激不盡,又后怕無比。
掏出百兩銀子做布施,說改日再重謝。
“這些就夠了。”
鄭離驚送她出去時,好心提醒了句:“少殺生,你家孩子才會康健。”
那婦人臉色有些尷尬,“我夫君,他,他喜歡打獵......”
所以,打獵比孩子重要?
鄭離驚看著她,沒再做聲。
話不在多,能懂就行。
隱川大修士已經(jīng)把茶煮好,“來來來,說說讓你心不在焉是為何。”
他好奇有什么是天才小師妹難解之惑。
鄭離驚盤坐到墊子上,順手往炭盤里扔了一把栗子。
“五師兄,師尊曾經(jīng)說過入心修行要度情關(guān),對于情關(guān),你有無心得?”
情關(guān)?
“你就為這個心不在焉?”隱川大修士腦子頓時高速轉(zhuǎn)動。
一二三四五六的方方面面,瞬間過了一遍。
小師妹動了凡心?
為誰動?
“我沒有心不在焉,我在想情是個什么東西,竟然能讓人遮目閉耳。”
“嗯?”想多了的隱川大修士頓住拿茶盞的手。
原來不是小師妹動凡心。
“你不理解的是男女情愛的情吧?這個師兄可沒什么心得。”隱川大修士老實表示這是他的盲區(qū)。
“只知溺之必失智,世人總是以易得先生厭,以難得心掛牽。情之失得,往往使人情緒波動過大,難有理智。”
師兄的話讓鄭離驚稍稍悟到了一點(diǎn)。
大姐大概就是因為求而不得,才會念念不忘,不想放手。
在修行上來說,就是執(zhí)念。
她對梁世子有執(zhí)念。
明知道嫁過去要經(jīng)受沒落家族的艱難,也猶猶豫豫的不肯做決定。
她的驕傲讓她有所不服。
今日梁世子的行動,若是按師兄這話去判斷,只怕要適得其反。
想到那場面,鄭離驚嘶的一聲,喝下一口燙嘴的茶湯。
鴻福茶樓,穿著巡防司公服的梁銳,少了侯門貴公子的華貴倜儻。
他站在窗前垂眸看著街道。
近年底,京都多了些周邊居民進(jìn)城備年貨,即使天寒地凍,街面上也人來人往。
他該帶領(lǐng)部下巡防轄下街道的,但他抽了半個時辰在這。
現(xiàn)在已經(jīng)過去兩盞茶時間。
明年三月底是原定婚期,若是拖過年再解決,時間會很緊迫。
今日,無論如何要說服人。
他暗暗的沉下氣,看著一輛車頂鑲著紅玉的馬車停在鴻福茶樓門口。
鄭唯真接到未婚夫主動邀約,心情一下子就從陰霾到陽光。
盡管她曾經(jīng)想過各種問題,但只要未婚夫肯聽她的,就不會是現(xiàn)在這個光景。
她視未婚夫的邀約為希望,好好的打扮一番才出來。
帶著婢女上了二樓,來到最里面的包間前,她定了定神,稍整衣裝后正要敲門,門開了。
梁銳臉色并無多余表情,微微躬身邀請:“鄭大小姐,請進(jìn)。”
看到未婚夫身上穿的是公服,鄭唯真的好心情打了些折扣。
她抿了下唇,按捺住進(jìn)了門。
婢女絮兒正要跟進(jìn)去,卻被小姐用目光留在門外。
好不容易見到未婚夫,鄭唯真可不想有別的人打擾。
兩人坐到桌前,梁銳不失禮儀的為對方倒上一杯茶。
鄭唯真頷首致謝,頗為雅靜。
梁銳等對方喝了一口茶,才開口道出今日意圖。
“鄭大小姐,在下冒昧約你出來,還是之前的意思,希望你能提出解除婚約,拖下去非好事。”
本以為未婚夫約自己出來,是另外意思的鄭唯真,臉上笑意瞬間消失。
她不敢置信的看著面色淡漠的未婚夫。
從前沒有機(jī)會端詳直視,如今她能清清楚楚看到對方的漠然。
他的眼睛如古井無波。
俊朗的臉上,沒有她臆想中的疼惜或不舍。
她曾經(jīng)在馬場邊看到他飛馳而過的笑容,令人難忘。
可定了親的他,從沒在她面前有過那樣的笑。
甚至客套的笑容也無,她以為的,也許并不是少年老成。
袖子底下的手指摳著自己的指節(jié),她壓下心頭涌上來的羞惱。
輕聲問道:“你為何總想著解除婚約?你可知與我成親,對梁家只有好處沒有壞處?”
“我知道。”梁銳沒有否認(rèn)這點(diǎn),“但這不是婚約該持續(xù)的理由。”
他說得坦然:“當(dāng)孝勇侯府變成梁家,再多的好處也改變不了梁家的平庸,京中權(quán)貴勛貴層,再無梁家一席之地,隨時都會被人看不起。”
既然要說得很直白才懂,那他就直白說了。
“我想鄭大小姐應(yīng)該可以預(yù)見到將來的局面,巡防司九品小隊長,給不了妻兒榮華富貴。”
“也給不了出門交際的體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