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離驚還未抬腳入府,就有些想后撤。
不是一府主母隕落,也不是生父命危。
難道是另有災禍要禍及武安伯府?
沒她生父武安伯的時辰八字,這時她不好算上一卦。
要是有抄家落大獄這等禍事砸到武安伯府,她現(xiàn)在掉頭回凌云觀不知能不能保條命。
這最壞猜測著實讓人腳步躊躇。
她這樣止步不前,看在童嬤嬤眼里,是二小姐在近家情怯。
一路裝得倒是挺鎮(zhèn)定,露餡兒了吧。
“二小姐,到家了。”
在看門頭的二小姐鄭離驚收回目光。
抱著行李包袱的善若卻被武安伯府的巍峨府門給震住。
師姐家竟然是這樣的高門大戶,嚇死個人咧!
伯府的側門打開,門房迎了出來。
暗暗意外回來沒看到門頭掛白布的童嬤嬤,告訴門房二小姐回來了。
門房前來躬身行禮后就朝府里頭揚聲:“二小姐回來了!二小姐回來了!”
好了,既來之則安之了。
臉上糾結之色未散的鄭離驚被請入了府門。
跨火盆,灑葉子水,還兜頭被拋了一把米。
這驅(qū)邪去晦儀式在她看來屁用沒有。
善若驚呆了眼,差點就落在后頭沒跟上。
走進二院門,鄭離驚才想起善若,伸手把包裹接了過去。
她行李不多,但帶的都是不能丟的物件,多少有點分量。
還未入府就窺見籠罩在武安伯府頂上的污濁氣,讓她剛才走了些神。
回了神也就利落起來。
她無視下人們的驚訝,包袱一拋就扛上肩膀。
“夫人在哪?帶我去見她。”
說得病情這么嚴重,不快點趕去磕幾個頭報生恩,人死了就只能拜鬼魂。
“朱夏,你帶二小姐去看大夫人,老奴去跟老夫人回稟。”
對二小姐不給人碰她東西,要自己拎的行為覺得沒眼看的童嬤嬤,也沒要求她先去給老夫人磕頭,自己去往老夫人住的鶴松堂。
“二小姐,跟奴婢往這邊走吧!”
朱夏領人前往瑞和院。
武安伯夫人已在彌留之際,太醫(yī)已經(jīng)宣布藥石無醫(yī)。
鄭離驚來到瑞和院,就看到一屋子神色哀傷的人。
她的到來讓一眾哀色立變驚訝,好奇,以及上下審視。
一個年過三十的婦人率先反應過來迎了出來:“你就是二姐兒?哎呀,你可回來了!”
“快快快,你母親大不好,你快去給她磕幾個頭!”
風風火火的催著,貌似這臨終真是臨終。
鄭離驚不認識她,也沒人介紹,她想著既然這么說了那就進去看看。
結果腳步還沒動,就有人阻止住。
“不行,她不能進去。”
一個年紀與她相仿,面容也有幾分相似的姑娘,攔在了內(nèi)室門口。
一臉怒容的說道:“她命帶刑克,我母親說不定就是受她所克,怎能讓她進去禍害我母親。”
“大妹妹,慎言。”左首的一位少年肅然發(fā)聲。
他起身搖晃了下才站穩(wěn),說話氣息帶虛:“二妹妹是母親記掛在心的女兒,臨死才能見上一面已經(jīng)夠可憐,你莫要讓母親死不瞑目!”
稱她二妹妹的鄭府男丁,鄭離驚猜到這位就是自己的長兄。
接她的朱夏跟她說過,是她兄長去求了祖母才得以讓她歸家。
“她是個禍害,誰會記掛她,大哥你不要以為母親口不能言你就能替她做主。”
鄭家嫡長女鄭唯真聲音拔高了幾分,“父親說過沒有他允許不能把人接回來,大哥你違逆父命強求祖母同意,若是她進去當場克死母親,你如何擔得起這責?”
“夠了,二妹妹即使她命不好也在凌云觀清修十幾年,有什么厄煞還消不掉,你竟如此污蔑你同胎妹妹是禍害。”
大房嫡長子鄭紹君被大妹妹的話氣得捂胸喘氣,臉色都青了幾分。
一向脾氣溫和的大公子竟然與大小姐起了爭執(zhí),屋里的下人都有些不知所措。
“不要吵,你們不要吵。”
剛才讓人進去磕頭的王氏,惱了道:“現(xiàn)在是什么時候了你們兄妹倆還吵架,這成何體統(tǒng)。”
“嬸娘,不是我要吵,是大哥做事獨斷,這事若是跟我有商量,何至于有這樣的場面。”
“我母親病重誰都著急,但再著急也不能讓一個克親之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這是逼著我母親快點升天,我怎能允許。”
鄭唯真說得理直氣壯,一步不讓的堵在內(nèi)室門口。
還沒來得跟接回來的二妹妹說上話,鄭紹君就被大妹妹氣得兩眼一黑,一口氣沒上來撅了過去。
沒走的太醫(yī)連忙上前救人,掐了幾把人中才把人掐醒。
把兄長氣撅過去的鄭唯真,看人醒過來愧疚感立消。
怒瞪著第一次見到的同胎妹妹讓她趕緊離開。
“你看看,你回來能有什么好事,你難道不知你自己刑克親屬,會禍及家人嗎?“
“趕緊走,不要回來害我們。”
進屋還沒開過口的鄭離驚,說意外嘛也不是很意外。
畢竟自己被寄養(yǎng)在凌云觀的緣由,觀主并未隱瞞她。
雙生女,晚出生兩刻的時辰還與家人相沖,洗三日刑克祖母致摔傷臥床難起。
是以不但要姐妹分開來養(yǎng),命不好的還要寄養(yǎng)到能去厄消煞之地遠避親人。
凌云觀離京五百余里,不遠也不近,被選為寄養(yǎng)她的地方。
武安伯府每年給凌云觀一百兩銀子,一半是香火錢一半是寄養(yǎng)銀。
凌云觀沒有克扣,這些年她在觀中過得不算困苦。
當然,這是與觀中其他無人供養(yǎng)的修士來比較,她們要自耕自種才有口糧果腹。
有家人大方供奉的清修士,身邊不但有人伺候,吃食也是開小灶。
她是沒有小灶吃的,除非觀主或者仙尊喊了她去,才能吃上豐富些的食物。
她要認字讀經(jīng),還要學練術法,還要驗制衡器法器。
樣樣都要花銀子。
觀主要是不補貼她,大概率她也要去開荒種地才有得吃。
就這樣過了十幾年,突然被接回府,她并沒想過要跟誰抱怨。
但同胎姐姐如此見不得她回府,著實有些冷血。
她確信自己不是武安伯府門頭光華被遮的禍患。
“你個壞人,你罵我?guī)熃悖規(guī)熃悴挪皇堑満Α!?/p>
看到師姐歸家竟然是這種待遇,小臉被氣紅的善若,忍不住沖出來反駁。
“我?guī)熃闶呛萌耍€是有福之人,她才不克親呢!”
“你是什么人?這里有你說話的份嗎?”鄭唯真怒瞪了善若一眼。
自小在道觀長大的善若,極少與人生氣。
被人一怒瞪,不由瑟縮了一下。
鄭離驚連忙把露怯的善若拉回自己身后。
“我來我來,你莫要出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