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半年不見師姐的善若,她有好多話要跟師姐說。
要留宿在武安伯府不愿走,瑾王夫妻倆只能寵溺由她。
安頓好外祖他們后,鄭離驚回到澄和院,善若和妹妹們都跟著一起。
眾姐妹似乎又回到從前,無憂無慮。
但兩個庶妹間的疏離,沒有逃過鄭離驚的眼睛。
她沒有多問,在自己院子里擺茶乘涼。
各人一躺椅的賞滿天繁星,夏夜涼風驅走酷暑的悶熱。
善若說著這大半年來她遇到的各種事。
已經十二歲的她,如今是出落得愈發的精致。
因著有教養嬤嬤訓教,說話間少了跳脫,多了端雅。
但在師姐面前依然是一副小師妹的依賴。
“我才這么點大,那些人就在我母妃面前扯各種賣瓜話,可討厭了?!?/p>
善若把那些登門想打她主意的人家,全都數落了一遍。
尋求師姐同情。
鄭離驚聽得直笑,“該煩惱的是王爺和王妃,你苦惱個什么勁,反正你又不會喜歡那些人家的兒子。”
“我是不喜歡,但我也煩那些人盯上我,我都跟父王母妃說了,我不嫁人,就陪著他們到老。”
“那王爺王妃鐵定不能同意你這想法。”
“師姐你怎知道?”善若苦了臉,“我沒能說服他們?!?/p>
“還是姑父姑母開明,他們就從來不說你不嫁人不對?!?/p>
鄭維秀忍不住插嘴:“那是因為我二姐她一心向道并道業有成,善若你修道修不出什么來,不如俗人行俗事,咱們就走正常路得了?!?/p>
被說修道修不出什么來的善若,佯怒的打了她一下:“五表姐,你就不能別哪壺不開提哪壺嗎?!?/p>
“我這是讓你面對現實,咱就是俗人,嫁人生子有何不好?!?/p>
鄭唯秀笑道:“你看小寶兒多可愛,人有不如己有,善若你長得這般好看,到時你生的孩子肯定比小寶兒還可愛漂亮?!?/p>
“那未必,她要是找個丑夫君,大概率會生出丑孩子?!编嶋x驚潑了盆冷水。
惹得鄭維秀哈哈哈的大笑起來。
鄭唯荷也忍不住抿嘴笑。
“師姐,你怎不盼著我好??!”善若羞惱跺腳,“我怎么會嫁給丑人,要嫁我也得找個好看的嫁?!?/p>
這話一出,三姐妹都看著她笑了。
小屁孩,什么不愿嫁人,說這話早著呢!
善若反應過來后,羞得給姐姐們都掐了個大麻花。
鄭唯荷喊冤了,“哎喲!我什么都沒說,你怎連我都罰上!”
“你沒說,但你笑了。”
“笑都不行啊?”
“不行!”
“你咋這么蠻橫!”鄭唯荷樂不可支了。
“我就是這么蠻橫。”善若叉腰表示她要當小霸王。
惹得眾人笑得更歡。
被笑了一通的善若,不忿的拿三表姐開溜:“三表姐你下個月出嫁,現在是不是心都飛了?”
這話讓鄭唯荷臉色變了變,笑容凝在了臉上。
眼神不由瞄向五妹妹,難道她跟善若說了什么不成?
鄭唯秀斜了她一眼,哼了句:“ 心虛什么呢?“
“誰心虛了?!编嵨ê上乱庾R的回嗆。
自從上次鬧了別扭,她們就有了隔閡。
兩姐妹間的氣氛一下子就繃了起來。
善若愣了愣,她不過開句玩笑話,怎就點了火似的。
鄭離驚岔開話的問:“三妹妹你婚期定在七月?”
去年她走時還沒定下婚期,所以不知道。
“是,定在了七月初三。”鄭唯荷回答后,又補了句:“是母親定的。”
鄭離驚微微挑眉,此地無銀三百兩了。
女兒的婚期自然是做母親的定奪,難道還有別的人拿主意不成。
她卻不知婚期原本有三個選擇,一個是七月初三,一個是八月十六,一個是八月二十九?!?/p>
挑了最近一個日期,并非是郭氏的主意。
而是戚芮溪。
她深知三妹妹恨嫁,又跟五妹妹鬧了矛盾,處一府的不復從前和融。
是以建議婆母選早點的日子辦事。
免得留成仇。
鄭唯荷知道母親選了靠前的日子,心里自是高興。
但因為被妹妹說過她未嫁心已走,到底有些心虛。
下意識的解釋一句婚期是母親所定,是不想別人以為是她想著早點出嫁。
卻不知自己的二姐一聽就聽出端倪。
“如此說來三妹妹在家的日子不多了啊!”
鄭離驚笑道:“今日六月初九,不到一個月三妹妹就要出嫁了,時間過得可真快?!?/p>
這話引得善若都感嘆,“是啊,三表姐這么快就要嫁人了,以后再也不能與我們一起放炮過大年啦!”
再沒有比這更能讓人想起的美好了。
前年過年的場景,大家都深刻難忘。
恨嫁的鄭唯荷,都不由生出感傷之情:“ 人生難有兩全事,女子長大總要從一個熟悉的地方去往一個陌生的地方?!?/p>
作為姑娘家,即使對娘家有不舍,也無法一直安心待著。
因為娘家再好,也不是自己的終身歸宿。
世情皆如此,概莫能外。
聽了三姐的感慨,想到能相處的時間屈指可數,鄭唯秀終是沒再陰陽怪氣。
善若其實沒有太多舍不得,能讓她真正不舍的只有自己師姐。
大師姐不會嫁人,她無需擔憂。
于是轉了話題說其他。
直至亥時,姐妹幾個才散。
善若住在澄和院,近水樓臺,黏著師姐說話不愿睡。
鄭離驚也才得知瑾王查了許久,終于查出了善若當年流落到凌云觀的真相。
原來幾個月大的善若被抱走后,生了病,被她的舅家扔給了人販子。
本來人販子以為撿到了便宜,結果是個病孩,養了幾日眼看著費錢,就轉手給了過路的無子的行商。
把孩子扔給了人販子的舅家,后來覺得白給人販子一個孩子沒要銀子虧了。
回頭追著人要錢,人販子就告訴他們孩子已經病死了。
還把新近死的嬰兒埋骨地指給他們看,還罵他們害得他出了不少銀子來買藥給孩子治病。
倒過來索要貼補,善若的舅家人自然心虛跑掉。
等瑾王找來,死嬰已經變骨頭,無從辨認真假。
由此錯過了十年時光。
那無子行商已經不在人世,但認識他的人知道他曾經得過一個孩子。
只不過養不好,總是病,最后放到道場之地不要了。
如此,才有她六歲在山腳下發現奄奄一息的善若。
“我都覺得自己命大得很,都已經病得幾撥人都不要我,結果我還是被師姐你救了?!?/p>
善若抱著師姐的手臂,蹭著她臂膀,眼睛紅紅。
“幸好有你救了我,要不然我都過不了現在這樣的好日子。”
鄭離驚笑了笑,摸摸她的頭:“這是命,你該有的福氣不會跑。”
“師姐的福氣也不會跑。”
“嗯,咱倆的福氣都在著呢!”
兩人說了半時辰的話,才各自睡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