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玉泉觀出來,鄭離驚慢悠悠走在一條后巷。
深秋風起落葉飄,她抬頭望了眼禿了半的路邊大樹,嘆了口氣,踩著一地黃葉走向街面大道。
當她回到茶樓,堪堪剛到午時。
她已經恢復原貌,坐下來喝了兩杯茶后,才與大哥說了玉泉觀的事。
“那道士遭受反噬,道行盡失,只剩半條命,日后沒法力為惡了?!?/p>
“常恵道長出游在外不在道觀,說是月底才回來,到時再找他們去?!?/p>
與鬼為奸只剩半條命是罪有應得,曾經給妹妹批命的道長卻不在,鄭紹君不免遺憾:“那道長算起來都六十多了還四處出游,真夠逍遙的。”
鄭離驚瞧了眼大哥,知道他羨慕長壽又康健之人。
“今世逍遙,但若做過孽下一世就未必好過了。”
她安慰大哥:“今世正途坦蕩積了福,下一世必有回報?!?/p>
鄭紹君苦笑了下,這么說是他前世不修了。
他轉開話題,“若真是那常恵道長亂批命,你打算如何報仇?”
這問題鄭離驚并未認真想過。
事情沒問清楚前,想這個沒意義。
何況她還心存更大懷疑。
只是沒找到證據前,她不會與大哥提及。
“到時再說吧?!彼鸬?。
“目前首要的,就是你好好把婚事完成,其他事暫且排后?!?/p>
“嗯,為兄知道?!编嵔B君點點頭,為妹妹叫了些小吃填肚子。
“吃飽了去給安哥兒看看有無合適的武師傅?!边@也是今日出來打算要辦的事。
“好!”
兄妹倆用了些飯食,然后往京都幾個有名的鏢局尋人。
憑著一雙能看穿世人相的法眼,鄭離驚給弟弟挑了個面相和善底子干凈淳樸,且武藝尚可的鏢師,聘請他入府為師。
這名叫杜壽的鏢師是青州人士,二十九歲,祖上入過軍,有套家傳拳法,教一個少年孩子綽綽有余。
“我弟弟情況已經跟你說了,你可有為難處?”做為長兄的鄭紹君,擔起了議定契約之責。
有些靦腆的杜壽連忙搖頭:“沒有沒有,在下只怕教得不好讓公子和小姐失望。”
做個武師傅一個月有六兩銀子,比跑鏢酬勞高,還包食宿和四季衣著,就算教個癡兒也多的是人愿意。
他這是被餡餅砸到頭,運氣加身,豈會為難。
“只要你認真教,有耐心的教,我們不會苛求你的教學進度?!?/p>
杜壽連忙抱拳感謝東家信任。
雙方定約一年,若是教得好,到時加錢續約。
這份活酬勞高又穩定,還能出入勛貴之家,里子面子都有。
杜壽在眾多鏢師羨慕的目光下,難掩激動的在契約上按下了手印。
出來一趟,兩件事辦順利了一件。
回府直接就帶了武師傅回去。
自大公子在月底成婚的消息傳開,武安伯府的人就進進出出的忙活開了。
王氏找了幾個族中妯娌來幫忙,大面上看著十分盡心。
但等她擺出公中出的物品清單時,就多少露了些餡。
族中妯娌是看不出來,覺著這長長一份禮單已經很是豐厚。
但郭氏一眼就揪出了糊弄之處,劃拉十幾筆要王氏換上某年某月她娘家送來的物件。
她是不管家,但凡是娘家往來的禮物,她都記得門兒清。
若是這些好東西公中也想扣下,拿些表面光的來糊弄,她絕不答應。
沒想到郭氏會一筆一筆記著她娘家送來的東西,王氏氣惱在心。
轉身就去找婆母要主意。
鄭老夫人此時正為大孫子帶回個武師傅而沉臉。
“你們一出一出的自作主張,昨兒一事今兒又一事,這武安伯府都你們自己說了算是不是?”
把昨日憋著的火都發了出來。
她尤其狠瞪了二孫女一眼。
若不是這個孫女攛掇,府里哪來這么多事。
被瞪一眼的鄭離驚并不在意,她垂眸站著,讓大哥來行使他的長子之責。
面對祖母的責難,鄭紹君狀若恭謹,但話語不退,“ 給安哥兒請個武師傅,讓他精力有地方發泄是好事,這是孫兒與母親商量過才定下的事,并非孫兒自作主張?!?/p>
他母親是武安伯夫人,給自己兒子請個武師傅都不行的話,那這武安伯府誰說了算?
雖然事實上一直都是別的人說了算,但真要攤開說到面上來嗎?
被大孫子不軟不硬的頂回來,老夫人的臉色愈發晦暗。
從一力主張讓自己這個妹妹歸家,到她歸家后的種種,這大孫子是益發的腰板硬了。
現在都有話頂話,再無以前溫順模樣。
“安哥兒情智不長,他如何學得了武,簡直胡鬧!”
老夫人不同意,“把人退了去,不可苦了安哥兒,他只要平平安安長大就好。”
鄭離驚聽到這里,挑了下眉。
不再拿傷過腦不宜大動作來說道,是知道她懂醫不好糊弄嗎?
這祖母的腦筋轉得挺快,現在是用情智不長來做理由了。
“祖母,武師父不能退?!?/p>
鄭紹君據理力爭,“安哥兒是我親弟弟,我比誰都關心他,我希望我弟弟平安康健,我也希望他有自保能力?!?/p>
“祖母您不能隨時看護他,母親也不能,我也不能。若是我們都不在了,安哥兒還有誰會盡心看護?”
這問題問得老夫人氣結,你們短命是你們的事。
她且有得活呢!
故意說這話的鄭紹君,還問祖母:“被人欺負時難道要安哥兒跟現在這樣,什么都不懂,只能抱頭蹲下任人欺?”
“誰會欺負他?他可是武安伯府的四公子。”老夫人受不得大孫子這樣強硬駁嘴。
鄭紹君面露苦笑,“武安伯府的四公子又如何,若是沒有我和我母親護著,會欺負他的人可不少?!?/p>
就算他們盡心盡力的護著了,不還有人打他。
暗中辱罵的事更不少。
他不信祖母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