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心悅沉浸在自己的悲傷里,絮絮叨叨地控訴著,直到許久,她才感覺到身旁男人的沉默有些異常。
她從他的懷里稍稍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過去,只看到他緊繃的下頜線。
“子宇,你怎么了?”她帶著濃重的鼻音,困惑地問,“怎么好像有點(diǎn)生氣啊?”
趙子宇終于開口,聲音比剛才低沉了許多,也冷硬了許多。
“你難道不知道嗎?”
“我知道什么啊?”蘇心悅的委屈又涌了上來,“我心情現(xiàn)在很不好,讓你回來陪我,你這是什么表情,我沒惹你啊?”
“你們離婚了,你還想他干嘛。”趙子宇的語氣里沒有了任何溫度,像是在陳述一個冰冷的事實(shí)。
蘇心悅立刻反駁:“我們只是暫時離婚而已。”
這句話像一根針,精準(zhǔn)地刺中了某個點(diǎn)。
趙子宇的身體往后靠了靠,與她拉開了一點(diǎn)距離。
“那我呢?”
“你?”蘇心悅仿佛覺得他的問題很奇怪,“你不是身體有問題嗎?等你離開后,我總不能一直一個人帶著孩子過吧,這樣對孩子不好。”
她把這番話說得理所當(dāng)然,好像是在規(guī)劃一個再正常不過的未來。
趙子宇一時語塞。
他感覺一股火氣從胸腔里直沖上來,燒得他喉嚨發(fā)干。
他深吸了一口氣,壓下翻騰的情緒。
“至少你現(xiàn)在還懷著我的孩子,當(dāng)著我的面去想別的男人,這樣合適嗎?”
“這有什么不合適的?”蘇心悅的眉頭皺了起來,似乎覺得他不可理喻,“他不是別的男人啊,他是我老公。”
“那我呢?”趙子宇又問了一遍,聲音里已經(jīng)帶上了壓抑的怒火。
“你是孩子爸爸啊。”
“你們已經(jīng)離婚了。”他提醒她。
“我們是暫時離婚啊,以后我們會和好的啊。”蘇心悅的語氣那么肯定,不容置喙。
趙子宇幾乎要被她這副天真的模樣氣笑了。
他盯著她,一字一頓地問:“你們什么時候會和好?”
蘇心悅沒有半分猶豫,脫口而出。
“等你死了以后,我就會去與他和好啊。”
空氣瞬間凝固了。
趙子宇臉上的所有表情都消失了,只剩下一片死寂的冰冷。
他看著眼前這個女人,這個把他當(dāng)成救命稻草、又把他當(dāng)成一塊墊腳石的女人,忽然覺得荒謬至極。
“那你是不是巴不得我快點(diǎn)死啊?”他的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讓人心頭發(fā)寒的涼意。
“不是啊。”蘇心悅立刻否認(rèn),甚至還帶著一絲被冤枉的委屈,“我都給你錢去治病了啊,怎么會巴不得你去死呢?”
趙子宇扯動了一下嘴角,那不是一個笑,只是一個肌肉的抽動。
“那你能不能照顧一下我的情緒啊?我還沒死呢,你就當(dāng)著我的面,說等我死了以后要去和別的男人過。”
“我都說了,林更近不是別人,他是我老公啊!”蘇心悅提高了音量,她完全無法理解趙子宇為什么會生氣,在她看來,這一切都合情合理。
趙子宇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客廳里死一樣的寂靜。
那是一種能把人的骨頭都凍僵的安靜。
趙子宇緩緩地松開了搭在蘇心悅肩上的手,然后站了起來。
居高臨下的姿態(tài),讓他投下的影子將蘇心悅完全籠罩。
蘇心悅仰著頭,淚痕未干的臉上滿是茫然和不解,她完全不明白,自己那番合情合理的規(guī)劃,怎么就換來了他這樣冰冷的反應(yīng)。
趙子宇低頭看著她,看了很久。
他的臉上沒有任何多余的表情,平靜得有些可怕。
“所以,”他終于開口,聲音很輕,卻像淬了冰的刀子,一個字一個字地往外蹦,“我活著的全部意義,就是給你生個孩子,然后趕緊去死,好給你們夫妻倆騰位置?”
這話問得太直接,太難聽,蘇心悅的臉?biāo)查g白了。
“我不是那個意思!你怎么能這么想我?”她急急地辯解,委屈的淚水又涌了上來,“是我給了你錢治病,是我給你留后,我是在幫你啊,我希望你在生命最后一段時間里過的好好的!你怎么能這么說我呢!”
“是嗎?”趙子宇喉嚨里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干澀的笑聲,聽起來刺耳又悲涼。
“你希望生命最后一段時間里過的好好的,然后呢?”
他向前逼近一步。
“然后就只希望我只過好這幾個月嗎?你就不能希望我能活的長長久久的嗎?”
“我……你自己的說你得了絕癥啊!你沒多少時間了啊。”蘇心悅被他逼人的氣勢嚇得往后縮了縮,“又不是我說的,我還給你打了一針30萬元的呢,這還不能說明我對你的感情嗎?”
“感情?”
趙子宇像是聽到了本世紀(jì)最好笑的笑話。
他慢慢蹲下身,與她平視,那雙平日里溫和的眼睛此刻漆黑一片,深不見底。
“我們的感情,就是在你為了別的男人傷心欲絕的時候,我在這里安慰你,而你心里盤算的,是我什么時候死?”
他的聲音不大,卻字字誅心。
蘇心悅被堵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能徒勞地?fù)u頭,眼淚大顆大顆地往下掉。
“我沒有……我沒有盼著你死……”她的聲音發(fā)著抖,聽起來可憐極了。
“對,你沒有朌著我死,你只是在等我死而已。”趙子宇替她把話說完,語氣平靜得沒有一絲波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