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江風月共白頭 第23章 ：隱忍與試探

入夜，梁家的大廳中燈火通明。梁振國坐在主位上，眉頭緊鎖，手中翻閱著從商會送來的最新賬目。他的長子梁雨成站在一旁，神色復雜。

“父親，商會的事情您還沒有決定？”梁雨成試探性地問道。他雖是梁家長子，卻沒有完全繼承梁振國的決斷力，更沒有得到父親的絕對信任。這些年來，他只能在父親身邊謀求更多的參與機會。

梁振國沉吟了一會兒，終于開口：“這次周定遠的要求，確實過分了。他不僅想插手我們的水運生意，還對糧油商貿表現出極大興趣。他的胃口太大了。”

梁雨成聞言，立刻接道：“父親，既然您也察覺到了，為什么還要答應他？我們梁家不是沒有選擇。”

“選擇？”梁振國冷笑一聲，眼中帶著幾分自嘲。“雨成，你以為封川還有誰能與周定遠抗衡？這人不但手握軍權，還深諳人心。我們稍有不慎，他就能輕易扳倒梁家。”

梁雨成低下頭，不敢多言。他雖不滿父親的畏縮，但也知道父親的話并非沒有道理。

“再等等。”梁振國低聲說，“現在還不是撕破臉的時候。我需要更多的時間來布局，至少要找到其他勢力來制衡周定遠。”

與此同時，梁雨萍正在自己的閨房內，一邊整理賬目，一邊思考父親最近的決定。她清楚父親并不信任周定遠，但在表面上卻仍與他合作。這種矛盾的態(tài)度讓她感到不安，也讓她對父親的權謀失去了信心。

“雨萍，我可以進來嗎？”梁雨成的聲音從門外傳來。

“哥，進來吧。”梁雨萍嘆了口氣，放下手中的賬冊。

梁雨成走進來，帶著幾分無奈的表情：“父親還是不肯徹底反對周定遠的要求。他寧愿犧牲我們梁家的利益，也要維持這樁婚約。”

“這樁婚約根本就是個笑話。”梁雨萍冷冷地說道，“周定遠想要的，從來都不只是婚姻。他要的是梁家的資源，是封川的所有商路。父親明知道這一點，卻還是在和他周旋。”

“雨萍，父親也是為了梁家。”梁雨成嘆道，“我們現在被逼到這個地步，也許只有周定遠才能保住梁家的地位。”

“那你呢？”梁雨萍直視著哥哥，“你也支持這樁婚事？”

梁雨成被問得一愣，沉默片刻才回答：“雨萍，現實有時候比理想更復雜。我們必須要做出一些妥協。”

“妥協？”梁雨萍冷笑一聲，眼中帶著嘲諷，“妥協到最后，梁家恐怕連立足之地都沒有。”

兄妹之間的爭執(zhí)并非孤立事件。在梁家內部，支持和反對與周定遠合作的聲音越來越激烈。

梁家的幾位核心管事也紛紛表態(tài)，有人認為周定遠的支持是梁家在封川商會中占據主導地位的關鍵，而另一些人則擔心他的胃口會最終吞噬整個梁家。

一名年長的管事勸說道：“老爺，周少帥的確咄咄逼人，但他畢竟是一方霸主。如果我們現在反對他，恐怕連梁家的根基都會受到威脅。”

另一名較為年輕的管事則持反對意見：“老爺，周少帥如今的要求已經超出底線。我們梁家若一味退讓，遲早會被他完全吞并！”

梁振國看著面前爭論不休的手下，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疲憊。他揮了揮手，示意眾人退下。

“雨成，你留下。”梁振國突然開口。

其他人離開后，梁振國將兒子叫到面前，語重心長地說道：“雨成，梁家的未來遲早是你的。這些天的事，你怎么看？”

梁雨成微微一愣，他很少聽到父親這樣直接詢問自己的意見。他小心翼翼地回答：“父親，我認為我們可以暫時假意答應周定遠的條件，但不能真的放棄梁家的核心利益。與此同時，我們也要開始尋找其他盟友，不能將希望全部寄托在他身上。”

梁振國點了點頭，臉上露出一絲滿意的神情：“不錯，這也是我的想法。記住，凡事都要給自己留后路。”

在梁家內部矛盾加劇的同時，周定遠并未停下他的動作。他派出心腹手下，暗中接觸梁家的一些中層管事，試圖以利益收買他們，為自己在梁家內部埋下伏筆。

“王管事，這些年你為梁家盡心盡力，我都看在眼里。”周定遠的得力助手吳參謀輕聲說道，“但你不覺得，梁家對你的賞識還是少了一些嗎？”

王管事神色復雜，心中一陣猶豫：“吳參謀，你這話是什么意思？”

“沒什么意思，只是覺得，以您的能力，完全可以有更好的發(fā)展機會。”吳參謀笑了笑，遞上一份賬冊，“這里有一些合作的機會，如果您愿意，我們可以共同推進。”

王管事低頭看了一眼賬冊，目光微微一動。他雖不敢明目張膽地反叛梁家，但眼前的利益讓他難以拒絕。

周定遠的手段，不僅僅在明面上施壓，還通過暗中的滲透逐步削弱梁家的內部分裂。這種步步為營的策略，讓梁家如履薄冰。

與此同時，陳河清也開始察覺到周定遠的動作。他通過自己在碼頭的人脈，得知周定遠正在試圖通過梁家擴大對封川水運的控制。他意識到，自己與梁家的命運，已然被綁在了一起。

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中，陳河清遇到了梁雨萍。他看著對方明顯疲憊的神情，忍不住開口說道：“梁小姐，這幾日你父親是否遇到了一些麻煩？”

梁雨萍看了他一眼，低聲說道：“陳老板，你問這個做什么？難道你也和周少帥有瓜葛？”

陳河清搖了搖頭：“我只是想提醒梁家，周定遠的胃口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大。如果梁家繼續(xù)妥協下去，只會將自己推向深淵。”

梁雨萍聽后，心中一震。她突然發(fā)現，眼前的陳河清或許是一個值得信賴的盟友。

“陳老板，如果梁家真的陷入困境，你會站在我們這邊嗎？”她試探性地問道。

陳河清堅定地回答：“只要有共同的目標，我愿意全力以赴。”

梁雨萍點了點頭，第一次覺得，或許梁家并非完全孤立無援。

梁雨萍回到閨房，關上門，靠在桌邊，長長地嘆了一口氣。她腦中浮現出陳河清那句“周定遠的胃口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大”。這句話讓她心情沉重，更讓她感到困惑。

她從未懷疑過父親的決斷力，但近來的種種事情卻讓她動搖了。父親不顧她的抗拒，堅持推進與周定遠的婚事；哥哥梁雨成在家族事務中一再妥協，幾乎變成了父親的傳聲筒。而她自己呢？在這個家族中，除了被安排好命運，似乎連自己的意見都無法左右。

她轉身打開桌上的賬冊，細細翻看，目光停留在某些賬目上的異常數字。這些數字與周定遠提出的合作條件有關，涉及糧油與航運的關鍵利益。一想到這些利益可能因婚事被轉手到周定遠手中，她的心中便升起強烈的抗拒。

“難道真的沒有其他辦法嗎？”梁雨萍低聲自語。

這一晚，她徹夜未眠。

另一邊，周定遠正在自己的公館內，聽取手下吳參謀的匯報。

“少帥，按照您的指示，我們已經成功接觸了梁家的幾位中層管事。其中三人已經表態(tài)支持合作，愿意配合您的行動。至于其他人，暫時還在觀望。”吳參謀說著，將一份名單遞了過去。

周定遠接過名單，嘴角勾起一絲冷笑：“梁振國這老狐貍，想要抗衡我，怕是沒那么容易。既然他不愿主動交出封川的商路，那我就從內部瓦解他。只要梁家的心腹都站到我這邊，他就只能被迫妥協。”

“少帥英明，”吳參謀繼續(xù)說道，“不過，有一件事需要注意。那個陳河清似乎察覺到了我們的動作。他最近在碼頭活動頻繁，還試圖聯絡其他商賈，形成一個小型聯盟。”

“陳河清？”周定遠放下名單，眼中閃過一絲玩味的光芒。“一個船夫出身的小商人，也敢挑戰(zhàn)我？看來我得給他一點教訓了。”

“要不要派人教訓他？”吳參謀試探著問。

“不急。”周定遠擺了擺手，“陳河清這個人比梁振國要簡單。他不過是仗著一些小聰明，想要博取梁家的信任。先盯著他，看看他還能玩出什么花樣來。”

幾日后，陳河清召集了幾位與他關系密切的商賈，在碼頭的一間隱秘倉庫中開會。

“諸位，最近周定遠的動作大家也看在眼里了。他不僅插手梁家的生意，還想控制整個封川的水運。如果我們坐以待斃，遲早都會成為他的棋子。”陳河清開門見山，語氣中帶著幾分警告。

“陳老板，我們也知道周少帥野心不小，可我們這些小商人能怎么辦？他有軍隊，有勢力，我們根本斗不過他。”一名年長的商人搖了搖頭，滿臉無奈。

“沒錯，陳老板。我們這點人，怎么可能撼動周少帥的地位？再說了，梁家都不敢正面反對，我們又能做什么？”另一人附和道。

陳河清環(huán)顧四周，見眾人情緒低迷，心中不免一陣焦急。他壓低聲音說道：“諸位，我們的確無法直接與他抗衡，但我們可以聯合起來，形成一個松散的聯盟。只要我們在運輸線路上相互支持，共享資源，他想吞并我們就沒那么容易。”

眾人沉默不語，顯然還在猶豫。陳河清見狀，便祭出了最后的底牌：“再者，梁家內部現在也并不完全支持周定遠。我們與梁家站在同一陣線，可以大大增強彼此的力量。”

聽到這里，幾位商人終于露出了些許意動的神色。

“陳老板，你真的能說服梁家和我們合作？”一名商人試探著問道。

“我不敢保證，但我會盡力。”陳河清目光堅定，“不管怎樣，我絕不會任由周定遠為所欲為。”

幾天后，陳河清約見了梁雨萍。這次見面，他選擇了一家極為隱秘的茶樓，避免引起周定遠的注意。

“梁小姐，這次冒昧相見，是有件重要的事想與您商量。”陳河清開門見山。

“陳老板，你的消息倒是靈通。”梁雨萍抬起頭，目光中帶著幾分復雜。“不過，有些事情不是你能插手的。”

“梁小姐，我知道周定遠最近施加的壓力讓梁家左右為難，但我想告訴你，他的胃口遠比你們想象的要大。”陳河清直言不諱，“如果你們繼續(xù)妥協下去，恐怕連梁家都無法保全。”

梁雨萍沉默片刻，低聲問道：“那你認為梁家該怎么辦？父親的決定，我根本無法改變。”

“你或許無法改變你父親的決定，但可以從其他方面入手。”陳河清語氣堅定，“我已經在碼頭組織了一些船運聯盟，只要梁家愿意與我們合作，我們可以形成一個更大的利益共同體，一起抗衡周定遠的壓迫。”

“合作？”梁雨萍的眉頭微微皺起，“你以為這會讓父親改變主意？”

“至少可以為他提供一個選擇，而不是讓梁家孤軍奮戰(zhàn)。”陳河清說。

梁雨萍看著眼前的男人，眼中閃過一絲猶豫。她知道，陳河清的話并非沒有道理，但她更清楚父親的性格——梁振國是個深思熟慮的人，從不會輕易改變自己的決定。

“我需要時間考慮。”最終，她答道。

與此同時，梁振國也在為家族的未來苦苦思索。他不僅要面對周定遠的步步緊逼，還要安撫內部逐漸顯現的分裂傾向。

“老爺，最近碼頭的貨運量有所下降。”一名管事匯報道，“有幾位長期合作的商家，似乎開始偏向與陳河清合作了。”

梁振國的眉頭皺得更深：“陳河清？他不過是個小商人，怎能撼動我們的地位？”

“但他在碼頭的聲望很高，尤其是近來，他與其他商賈組成了一個聯盟，隱隱對我們的貨運線路造成了沖擊。”

梁振國聽后，沉默良久。他意識到，如果不盡快穩(wěn)住局勢，梁家的控制權可能會逐漸被蠶食。

“傳我的話，讓梁雨成去調查清楚這件事。另外，加強對碼頭的監(jiān)控，確保我們的貨運不被干擾。”他說。

但他知道，這不過是治標不治本的辦法。真正的威脅，依然來自周定遠的壓迫。

這一晚，封川依舊燈火通明，但梁家的宅邸中，卻彌漫著一股緊張的氣息。梁振國在書房中踱步，梁雨成在一旁低頭不語，而梁雨萍則在房間中靜靜地看著窗外。

她的腦海中，浮現出陳河清的話語，也浮現出父親那張深沉的臉。她知道，一場更大的風暴，正在逼近梁家。

“我不能再袖手旁觀了。”梁雨萍低聲自語。

這一晚，她做出了一個重要的決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