于蘇蘇坐在梳妝臺前,指尖捏著支豆沙色口紅,半天沒敢往嘴上涂。鏡子里的女人穿著林隱特意給她買的米白色連衣裙,頭發燙成溫柔的波浪卷,眼角的細紋被遮瑕膏蓋得嚴嚴實實——今天是她第一次去見林隱的父母,手心的汗把裙擺都濡濕了一片。
“蘇蘇,好了嗎?我媽說燉了排骨湯,再不去該涼了。”林隱的聲音從門外傳來,帶著他特有的溫柔,像羽毛輕輕搔著于蘇蘇的心尖。
“就……就好了。”于蘇蘇深吸一口氣,把口紅往唇上一抹,手一抖,唇膏歪歪扭扭地畫到了嘴角,像只偷吃了果醬的小貓。
林隱推門進來時,正好撞見這一幕。他走過去,掏出紙巾替她擦掉嘴角的口紅,指腹的溫度燙得她耳根發紅:“不用這么緊張,我爸媽很好相處的。”
“我怕……”于蘇蘇的聲音細若蚊蚋,“他們要是知道我以前……”
“知道什么?知道你一個人把周捷養得這么好?知道你發傳單時被保安追著跑還不忘把傳單撿干凈?知道你陪酒時寧肯被打也不陪客人過夜?”林隱捧著她的臉,眼神亮得像星星,“這些都是你的勛章,不是你的污點。”
于蘇蘇的眼淚掉在林隱手背上,滾燙的。她踮起腳尖,在他唇上輕輕啄了一下:“林隱,謝謝你。”
“謝什么?”林隱笑著回吻她,“謝我撿到寶了?”
兩人膩歪了半天,才驅車往林隱父母家趕。林家住在老城區的四合院里,青磚灰瓦,門口掛著紅燈籠,透著股老燕京的煙火氣。林母早就等在門口,看到于蘇蘇時,眼睛笑成了月牙:“這就是蘇蘇吧?快進來,外面冷。”
于蘇蘇被拉著坐在沙發上,林母給她剝橘子,林父給她倒茶水,熱情得讓她手足無措。客廳的墻上掛著林隱小時候的照片,虎頭虎腦的小男孩舉著獎狀,笑得露出兩顆小虎牙。
“我們家林隱啊,從小就倔。”林母笑著說,“非要當警察,說要保護老百姓,勸了多少次都不聽。現在好了,找了個這么好的媳婦,我們也放心了。”
“阿姨,我……”于蘇蘇剛想解釋自己的過去,就被林隱打斷了。
“媽,蘇蘇吃不了酸的,給她換盤蘋果。”林隱把果盤往于蘇蘇面前推了推,給她使了個眼色,“她以前在酒吧上班,見過大場面,您別把她當易碎品。”
林父的手頓了頓,隨即哈哈大笑:“好!是個能干的姑娘!我們家不講究那些虛禮,只要你們倆好好的,比什么都強。”
于蘇蘇看著林隱堅定的眼神,看著林父林母溫和的笑容,突然覺得心里的石頭落了地。原來被人接納是這種感覺,像寒冬里喝了碗熱湯,暖得從胃里一直熨帖到心里。
陳凱把自己鎖在房間里,聽著門外母親的咆哮聲,煩躁地抓著頭發。
“陳凱!你給我出來!張阿姨家的女兒都到樓下了,你讓人家姑娘等多久?”陳母的聲音穿透門板,震得墻上的海報都在晃,“你要是今天不下去見,以后就別認我這個媽!”
“我不相親!”陳凱對著門板吼回去,手里的游戲手柄被捏得咯吱響,“我的事不用你們管!”
“不管你?不管你你現在還在酒吧鬼混!”陳母氣得直喘氣,“我告訴你,這個寒假你要是帶不回個正經女友,就給我乖乖去相親!張家李家王家的姑娘,隨你挑!”
門外的腳步聲漸漸遠去,陳凱卻沒心思打游戲了。他想起少華昨天發來的消息:“凱哥,周捷他們寒假要去東北玩,滑雪看冰雕,說要去哈爾濱、長春、沈陽轉一圈,你去不去?”
去!為什么不去!陳凱猛地從椅子上站起來,開始收拾行李。他要逃離這個家,逃離那些沒完沒了的相親,逃離父母那副“你再不結婚我們就死給你看”的嘴臉。
他給少華發了條消息:“幫我訂去哈爾濱的機票,越快越好。”
周捷坐在周游的車里,看著窗外飛逝的風景,嘴角忍不住上揚。副駕駛座上堆著她的羽絨服和圍巾,后座放著蕭語的粉色行李箱,上面還貼著個毛茸茸的兔子貼紙。
“還有多久到機場啊?”蕭語從后座探過頭,嘴里嚼著口香糖,“我已經迫不及待想滑雪了,聽說哈爾濱的雪場超棒!”
“快了,還有半小時。”周游的聲音帶著笑意,“你要是再鬧,我就把你丟在服務區喂狼。”
“哥你真討厭!”蕭語噘著嘴坐回去,偷偷踢了周游的座椅一腳。
周捷看著他們打鬧的樣子,心里暖暖的。蕭家父母本來也想跟著來,被她勸住了:“你們忙了一年,好好在家休息,我們年輕人自己去玩就行。”其實她是想給于蘇蘇和林隱留點空間——這對剛確定關系的戀人,終于有機會過過二人世界了。
手機在口袋里震動,是陳凱發來的消息:“我也去哈爾濱,航班比你們晚兩小時,到了接我。”
周捷愣了一下,回復:“你不用相親嗎?”
“逃出來了。”陳凱的消息很簡單,卻透著一股破釜沉舟的決絕。
周捷忍不住笑了,這陳凱,看著挺叛逆,沒想到也怕相親。她把消息給周游看,周游的眉頭皺了皺,隨即又舒展開:“來了也好,人多熱鬧。”
于蘇蘇靠在林隱的肩膀上,看著窗外漸漸后退的城市夜景,嘴角帶著淺淺的笑。林隱的手握著她的,指尖在她手背上輕輕畫著圈,像在寫什么秘密的符咒。
“你說東北會不會很冷啊?”于蘇蘇的聲音帶著期待,“我長這么大還沒見過雪呢。”
“肯定冷,零下二三十度呢。”林隱笑著說,“不過我給你買了羽絨服、雪地靴、圍巾手套,裹得像個粽子,保證凍不著你。”
于蘇蘇想起林隱昨天在商場里給自己買裝備的樣子,像只笨拙的熊,卻把所有保暖的東西都往購物車里塞,連導購員都說“先生,您買的這些夠去南極了”。
“林隱,”于蘇蘇抬頭看著他的側臉,路燈的光影在他臉上明明滅滅,“謝謝你。”
“又謝我?”林隱低頭吻了吻她的額頭,“跟我還客氣什么。”
“謝謝你帶我看世界。”于蘇蘇的聲音帶著一絲哽咽,“以前我總覺得,能把捷捷養大就不錯了,從來沒想過自己也能去看雪,去旅行,去……見家長。”
林隱握緊她的手,聲音低沉而認真:“以后我帶你去更多地方,去看極光,去看沙漠,去看所有你想看的風景。”
于蘇蘇的眼淚掉在林隱的手背上,像顆溫暖的珍珠。她知道,自己的人生從遇見林隱的那一刻起,就已經不一樣了。那些曾經的苦,都變成了現在的甜,像東北的冰糖葫蘆,酸里裹著蜜。
哈爾濱的太平機場,周捷裹緊羽絨服,還是覺得寒氣從腳底往上鉆。零下二十五度的低溫,呼出的白氣瞬間凝結成霜,睫毛上都掛著小冰晶。
“我的媽呀,這也太冷了!”少華裹著件軍綠色的大棉襖,像個粽子似的蹦蹦跳跳,“早知道這么冷,我就不來了!”
“誰讓你非要跟著來的。”陳凱穿著件黑色的沖鋒衣,拉鏈拉到頂,只露出雙眼睛,語氣里帶著嘲諷,身體卻很誠實地往周捷身邊靠了靠——她身上的粉色羽絨服看著就暖和。
“我這不是怕你一個人孤單嘛。”少華搓著手,眼睛瞟向不遠處的冰糖葫蘆,“凱哥,我想吃那個。”
“自己買去。”陳凱把背包往肩上甩了甩,跟上周游和蕭語的腳步,“先去酒店放行李,凍死了。”
周捷看著陳凱的背影,忍不住笑了。他嘴上說著不情愿,卻還是跟著來了;他說著少華麻煩,卻還是幫少華拎著最重的背包;他看著冷冰冰的,卻在進機場時,不動聲色地把她護在風小的那一側。
這個冬天,好像因為這些人的陪伴,連哈爾濱的寒冷都變得可愛起來。
酒店的房間里,暖氣開得很足。于蘇蘇脫掉厚重的羽絨服,露出里面的毛衣,臉頰紅撲撲的,像個熟透的蘋果。林隱幫她把圍巾和手套掛在衣架上,轉身時,正好撞見她對著鏡子傻笑。
“笑什么呢?”林隱從身后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發頂。
“沒什么。”于蘇蘇轉過身,踮起腳尖吻了吻他的唇,“就是覺得很幸福。”
林隱的心跳漏了一拍,低頭加深了這個吻。窗外的雪花簌簌落下,在路燈下像漫天飛舞的螢火蟲;房間里的暖氣氤氳,裹著兩個緊緊相擁的人,暖得像要融化在這個冬天里。
第二天一早,一行人就去了哈爾濱冰雪大世界。
冰雕城堡在陽光下閃著七彩的光,像童話里的宮殿;雪雕的動物栩栩如生,引得游客紛紛拍照。
“姐,你看那個冰滑梯!好長啊!”蕭語拉著周捷的手,眼睛亮得像星星。
“你敢玩嗎?”周游笑著問,眼里滿是寵溺。
“當然敢!”蕭語梗著脖子,卻偷偷往周游身后躲了躲——那冰滑梯看著就嚇人。
陳凱看著他們打鬧的樣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他掏出手機,對著冰雕城堡拍了張照,想發朋友圈,卻不知道該配什么文字。少華湊過來看了一眼,笑著說:“凱哥,你該不會是想發朋友圈,讓你爸媽知道你逃出來了吧?”
“滾蛋。”陳凱把手機揣回兜里,轉身去買熱飲,“你們要喝什么?”
“我要熱可可!”蕭語舉手。
“我要奶茶,加珍珠!”少華喊道。
“我跟周捷一樣就行。”周游看著周捷,眼里的溫柔能滴出水來。
陳凱的腳步頓了頓,沒回頭:“知道了。”
他站在飲品店的隊伍里,看著窗外周捷和周游并肩走著,蕭語像只快樂的小鳥在他們身邊蹦蹦跳跳,突然覺得這樣也挺好。至少,他還能站在不遠處,看著她笑,看著她幸福,這就夠了。
夜幕降臨,冰雪大世界亮起了燈。冰雕城堡在燈光的映襯下,美得像個夢境。大家坐在雪地里,手里捧著熱飲,看著遠處的煙花在夜空中綻放,絢爛奪目。
“真好看。”于蘇蘇靠在林隱的肩膀上,眼里映著煙花的光。
“嗯。”林隱握緊她的手,“以后每年都帶你來。”
周捷看著身邊的人,看著于蘇蘇臉上幸福的笑容,看著林隱眼里的溫柔,看著蕭語和周游依偎在一起的身影,看著少華對著煙花大喊“我要發財”,看著陳凱雖然面無表情,嘴角卻微微上揚的樣子,突然覺得心里滿滿的,像被什么東西填滿了。
這個冬天,他們從南到北,跨越千山萬水,來到這個冰天雪地的城市。他們曾有過誤會,有過爭吵,有過傷痛,但此刻,都被這漫天的煙花和身邊的溫暖融化了。
未來還有很長的路要走,還會有很多的挑戰和困難,但只要身邊有這些人,有這份溫暖,就什么都不怕了。
陳凱看著夜空中綻放的煙花,突然掏出手機,給母親發了條消息:“媽,我在哈爾濱,玩得很開心。女朋友的事,我自己會處理,你們別擔心。”
發送成功的提示彈出,他抬頭看向遠處的周捷,她正對著煙花微笑,眼里的光比煙花還亮。陳凱的嘴角忍不住上揚,或許,這個寒假的逃離,是他做過最正確的決定。
至少,他明白了,幸福不是別人安排的,而是自己爭取的。無論是愛情,還是人生,都一樣。
雪花輕輕落在他們的頭上、肩上,像撒了層白糖,甜得讓人心里發暖。這個冬天,注定會成為他們記憶里,最溫暖的一個冬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