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風嗚咽著穿過竹林,將窗欞吹得吱呀作響。云昭推開自己住了幾個月的小院木門,門檻上那道被趙明志劃出的裂痕依然清晰可見。
屋內還殘留著淡淡的藥草香。他輕輕將月汐放在床榻上,她的銀發鋪散在粗布被褥上,像一泓月光灑在枯草堆里。
"很快就好。"他低聲說著,手指拂過她冰涼的臉頰。
轉身走向角落的木箱時,云昭的腳步頓了頓。箱蓋上積了些薄灰,他這才意識到自己已經有一段時間沒有好好收拾過住處了,不是在修煉,就是在搏殺!這個簡陋的屋子反倒像個臨時落腳點。
可當掀開箱蓋,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卻撲面而來。
最上面是一件洗得發白的藍銀色外衫,引起云昭無限的遐想
手指撫過那件外衫,云昭嘴角不自覺勾起。他記得自己穿著這件衣服參加大比,有一次面對陳峰受了很重的傷,是白清羽師姐給的"月華玉髓"治療了傷勢。
"別死了。"她是這么說,卻每次都會在暗處看著他比完。
箱底壓著個褪色的錦囊,里面裝著幾顆已經干癟的朱果。這是林小凡前段時間偷偷塞給他的,他當時說是在后山隨便摘的。后來他才知道,那是他用貢獻點換來的,在進入秘境之前他也這么做了,用自己的貢獻點換了一些丹藥。
"云師兄!"記憶中那個清秀白凈的小子總是蹦跳著出現,"我給你帶了——"
帶什么呢?有時候是山下集市買的糖糕,有時候是他自己煉廢的丹藥。記得有一次和他一起去幽月澗,那次可真冒險,還有若后面不是白清羽師姐的解圍,當時肯定會被趙明志幾人為難。
收拾的動作忽然停住了。云昭發現箱角卡著半塊玉簡,上面刻著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這是自己離開漁村時王大叔給的。
一件件物品被小心收進儲物袋,每一樣都沉甸甸的。當他拿起最后一件時,門外突然傳來雜亂的腳步聲。
"云昭!"林小凡的聲音帶著哭腔,"你別想偷偷溜走!"
門被猛地推開,陽光一下子涌進來,刺得他瞇起眼。門口擠滿了人,最前面的林小凡眼睛紅得像兔子,手里還攥著個鼓鼓囊囊的包袱。
"我、我給你準備了干糧..."他抽噎著說,"還有這個..."
包袱里滾出幾個瓷瓶,其中一瓶啪地摔碎了,濃郁的丹藥香氣頓時彌漫開來。云昭認得,這是內門弟子每月才能領到一顆的養心丹。
白清羽站在人群后面,依舊是一襲白衣,只是手中的劍鞘握得發白。她沒說話,只是將一個錦囊拋過來。云昭接住,里面是十二枚金針,針尾都雕著細小的龍紋。
"保命用的。"她終于開口,聲音比往常更冷,"別浪費了。"
蘇靈兒靜靜的看著,仿佛有話要說,但終究沒有說出口…
一位身材高大,一襲銀白長袍纖塵不染的少年走過來,云昭認出那是韓立,上次切磋沒有用全力,但現在就算全力,恐怕也不是自己一招之敵。
"三年后。"楚河死死盯著他,"我會再挑戰你。"
楚河站在最外圍,口上雖然說著,但從他的眼神可以看出,實際上他還是很希望云昭平安,他得知云昭是龍族后裔,便已經把他當成了一生的對手,胸前的古樸小劍發出一絲微不可查的光芒。
這一刻,所有聲音都遠去了。云昭站在屋子中央,突然意識到這些他以為不過是萍水相逢的同門,早已在不知不覺間成了生命中重要的存在,這些人不過只是幾面之緣罷了,卻沒有想到...
月汐在榻上輕輕咳嗽了一聲,銀發無風自動。眾人這才注意到她的存在,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我們該走了。"云昭輕聲說。
送別的隊伍一直跟到山門前。林小凡哭得打嗝,硬是把那個摔破的丹藥瓶塞進他手里;白清羽始終站在三步之外,直到最后才突然上前,飛快地整了整他的衣領。
"活著回來。"她說完就轉身走了,背影挺得筆直。
山門處的古松在風中沙沙作響,像是在訴說千年來見證的無數離別。云昭抱著月汐站在石階上,最后一次回望。
晨霧中的月華宗美得不真實,那些熟悉的屋檐、練武場、甚至是他經常偷懶睡覺的老槐樹,都在朝陽下泛著溫柔的光。他曾以為自己呆在這里不過數月的時間,對這里毫無留戀,此刻卻覺得胸口悶得發疼。
下山的路很長。云昭走得很慢,背后的視線一點點消失,只有山風依舊追隨著他們。當轉過最后一個山彎時,他忽然聽見遠處傳來鐘聲——那是只有重要弟子離山時才會敲響的送別鐘。
鐘聲回蕩在山谷間,驚起一群飛鳥。云昭低頭看了看懷中的人,月汐蒼白的臉上映著朝陽,竟有了一絲血色。云昭準備找個安全安靜的地方,進行龍皇精血的分離,將已經融合的精血分一半給汐月。
懷里的身軀輕輕動了動,一只冰涼的手握住了他的手指。云昭收緊手臂,腳步漸漸加快。山風卷著落葉追在他們身后,像一場無聲的送別。
遠處的山路上,一個白衣身影靜靜立在樹影里,直到他們的背影完全消失,才默默轉身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