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諸位想必已經(jīng)聽說劉王何杜四家逼迫拐騙良家百姓為奴之事,今日請諸位前來,便是想商量此事。”
酒過三巡,菜過五味,宋令儀終于開口。
可她說的話卻叫人聽不懂。
席間倒是有幾個聰明人想到宋令儀在京城的所作所為,進而有了猜想,不過誰也沒有出聲。
眼見沒人接話,宋令儀不以為忤,繼續(xù)道:“我受命前來北地時并不知此事,所備錢糧不足以安頓多出來的三萬百姓,現(xiàn)在回京儼然來不及,只能找你們想辦法。”
這話說完,下面響起極小的議論聲,但很快又歸于無。
宋令儀也不再說話,偌大的廳內(nèi)落針可聞,氣氛由尷尬轉(zhuǎn)為緊繃。
有那膽子小的想到宋令儀雷厲風行抄家的舉動,后背甚至冒出冷汗。
一片沉默中,終于有人站起來:“公主,同為大周子民,草民亦心疼那三萬百姓的遭遇,想要為他們略盡綿薄之力。奈何溪山城的情形您也知曉,此前劉、王、何、杜四家把持商路,草民等小本經(jīng)營,實在舉步維艱,實在無法與京中商戶比肩。”
宋令儀聞言冷笑。
她確實知道溪山城的情況,因此她更知道劉王何杜四家明白過猶不及的道理,并沒有撈過界。
甚至正是因為劉王何杜四家強行將北地貿(mào)易集中在溪山城,有不少人因此發(fā)家。
若她沒記錯,說話的這人名叫曲永峰,溪山城內(nèi)最少三成的飯館食肆都在他名下,四大家族興起,他沒少跟著吃紅利。
眼下跟她哭窮,不說礙眼,但確實不討喜。
見宋令儀沒接話,曲永峰難免有些不安,但事已至此,他也只能繼續(xù):“公主,草民能力有限,愿捐萬兩銀子襄助他們安家。”
聽到這個數(shù)字,宋令儀意外的挑了挑眉:“曲老爺大義,我先代受難的百姓們謝謝你慷慨解囊。”
眾人一聽便知這數(shù)字算是過關(guān)了。
因此接下來幾人開口都是一萬兩銀子。
再往后,有個女子站起來:“公主,民女家中雖不算大富,但比起流離失所的百姓們實在是天壤之別,民女愿捐兩萬兩銀子,另加千斤棉花,望百姓們安然過冬。”
第一個提價的人出現(xiàn),頓時引來無數(shù)白眼。
捐了款的嫌那女人出風頭,顯得他們小氣似的。
沒捐的也嫌那人為了出風頭將他們架起來,一會兒出少了沒面子,出多了又心疼。
宋令儀看了眼那女子,很快將人跟之前看過的名錄對上。
殷慧,溪山殷家當家人的獨女,從十四歲開始行商,今年二十有四,高齡未嫁,不知被多少人恥笑,但殷慧我行我素,以強勢作風壓住一眾叔伯兄弟,隱隱成為殷家掌權(quán)人。
宋令儀早對此女子好奇,心中也想過要跟她合作,自然不想讓她為難,便笑著開口:“今日諸位慷慨解囊,我心中感動萬分。殷姑娘捐銀兩萬兩,足見其仁心厚德,令人欽佩。”
“募捐本為善舉,重在心意,不在數(shù)目多寡,諸位所捐之銀無論多少,皆是雪中送炭,解百姓之急。待我回京,定將此事稟明皇上,亦叫天下人知曉諸君之善。”
這和顏悅色的一番話,讓大家都松了口氣。
不攀比就好!
接下來,但凡赴宴者都捐了款,一萬仍是主要數(shù)目,不過也有比肩殷慧捐款兩萬兩的。
這一場宴會下來,宋令儀得了二十六萬兩銀子,比她預想中要更多。
與會者雖然掏了筆錢,但想想四大家族的結(jié)局,只覺萬分慶幸。
從宋令儀此前的行為便能看出她并非貪得無厭之人,捐款只這一回,往后大家便可相安無事,因此這筆錢花得值!
一場宴會賓主盡歡,前面雖冷清了些,結(jié)束時卻是歡聲笑語。
因著宋令儀主動解圍,殷慧雖遭了幾句擠兌,但結(jié)果卻比她想象中要很多。
因著這意外之喜,一直到回家,她的心情都不錯。
但是進了家門,看到主廳內(nèi)坐著的所謂長輩,她頓時冷了臉。
“大哥,我就說女人家不會做生意,你偏說慧娘是個例外,但她今天為了在公主面前出風頭,竟然踩了溪山城那么多家的臉!得罪那許多人,以后咱家哪里還能在溪山城立足?”
殷慧的二叔殷正輝沖著她冷哼一聲,不屑道:“老祖宗說頭發(fā)長見識短,這句話一點也沒錯!只想著抱公主大腿,卻不知道公主就是個過路菩薩,給她燒香頂什么用?”
“大哥,二哥說得沒錯,我還是那句話,陰陽有道,在外頭打拼是男人的事,女人就該在家相夫教子。慧娘馬上都二十五了,再不抓緊時間,以后連孩子都生不出了。我看還是趕緊把她跟俊彥的婚事辦了,明年給大哥添個孫子,這樣一來,大哥你的產(chǎn)業(yè)也算后繼有人。”
說話的是殷慧的姑姑殷桃花,她一心想撮合兒子跟侄女,以后兒子便可得了大哥的若大家產(chǎn)。
大哥就是得了大嫂娘家的扶持,殷家才有今日!
殷慧對兩人的話充耳不聞,招呼也不打,直接在她爹的下首坐下。
這一舉動惹得殷正輝都顧不上拆殷桃花的臺,嘖聲連連:“大哥你瞧瞧,慧娘眼里還有沒有我們這群長輩?!這是當著你的面,平日里你不在的時候,她更過分。”
殷慧接過下人送來的熱茶喝了一口,轉(zhuǎn)頭喊:“管家,送客。”
管家應聲而來,在他身后還跟著幾個粗壯家丁。
殷正輝見狀幾步躥到大哥殷正道身后:“大哥,你趕緊管管她!”
一直沉默的殷正道見狀皺眉看著女兒,冷聲呵斥:“慧娘,不得對你二叔無禮。”
殷惠往后靠在椅背,雙手環(huán)胸冷笑:“殷家的人在紀府擺長輩的譜,是有什么大病?要給人當?shù)斈锂攲O子,回你們自己的地盤去,別在這里惡心人。”
這話一出,殷正輝大喜過望,趕緊轉(zhuǎn)頭看著大哥,果然就見大哥暴跳如雷。
“你個孽女,胡說個什么東西?”
殷惠揮手砸了茶盞,正想跟殷正道撕破臉皮,就見門房匆匆來報:“小姐,外頭有人自稱是德寧公主身邊的人,她說是來傳公主口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