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朱高煦一行人消失在長街盡頭。
周悍緊了緊藏在褲腿里的腰刀,湊到江澈身邊。
“頭兒,該咱們了。”
身后那二十多個弟兄也都圍了過來。
一個個摩拳擦掌,目光灼灼地盯著江澈。
畢竟這可是立功啊!
要是能抓到錦衣衛(wèi)的人,每一個人頭那都是大功一件啊!
江澈沒說話,只是抬了抬下巴,示意了一個方向。
眾人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去,不遠處就是巡城司衙門那兩尊威嚴(yán)的石獅子。
“咱們啊……就在這溜達,繞著巡城司衙門口,來回溜達。”
“啊?”
周悍愣住了。
弟兄們也都面面相覷,臉上的興奮勁兒瞬間褪去大半,換上了一臉的迷惑。
朱高煦那邊搞出天大的陣仗,封鎖全城。
抓捕可疑人等,他們這邊就負(fù)責(zé)在人家衙門口散步?
這算什么事兒?
周悍沒有立刻帶著弟兄們行動。
他盯著江澈的側(cè)臉,這個比自己還年輕的頭兒,心思總是讓人猜不透。
“頭兒。”
周悍的聲音沉了下來,帶著一股不問明白誓不罷休的執(zhí)拗。
“你跟我說句實話,你到底想干什么?”
他往前湊了半步,擋在了江澈和巡城司衙門之間。
“弟兄們跟著你,是信你。”
“可你總得讓咱們死個明白,不能就這么稀里糊涂地當(dāng)靶子。”
江澈終于收回了望向遠處的目光,轉(zhuǎn)頭笑看著周悍。
“誰說要當(dāng)靶子了?”
“我要進去。”
周悍整個人都僵住了,他甚至懷疑自己是不是聽錯了。
“頭兒……你沒開玩笑吧?”
江澈反問:“你看我像在開玩笑?”
周悍下意識地?fù)u頭。
江澈的臉上,沒有半點開玩笑的意思。
“那是什么地方?那是錦衣衛(wèi)在北平的老巢!”
“進去跟羊入虎口有什么區(qū)別?!”
“咱們的任務(wù)不是把他們逼出來嗎?你現(xiàn)在自己送上門去,那不是找死嗎?!”
朱高煦負(fù)責(zé)在外圍獵,他們負(fù)責(zé)驅(qū)趕攪局,這計劃明明簡單有效。
可現(xiàn)在,江澈竟然要親自闖進最危險的中心!
江澈拍了拍周悍抓著他胳膊的手。
“老周,你聽我說。”
“你想想,二公子在外面鬧出那么大動靜,全城戒嚴(yán),雞飛狗跳。”
“這時候,錦衣衛(wèi)這幫孫子會怎么想?”
周悍下意識跟著他的思路走:“他們會更警惕,死守不出。”
“對!”
江澈打了個響指:“所有人的目光都會被吸引到外面。”
“這時候,誰會想到,有人會從正門,大搖大擺走進去?”
江澈的嘴角咧開,露出一口白牙。
“最危險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
“這句話反過來說,也一樣。”
“他們把里面當(dāng)成了最安全的龜殼,那咱們就進去,把這個龜殼從里面敲碎!”
“所以我需要你在外面給我把戲做足了!”
“帶著弟兄們,給我使勁鬧!怎么像要拼命攻進來,就怎么演!”
“你們在外面動靜越大,叫罵聲越兇,我就越安全!”
“等我信號,準(zhǔn)備接應(yīng),明白嗎?”
周悍胸口劇烈起伏,他看著江澈,這個年輕頭兒的眼神里沒有半分玩笑。
他仿佛已經(jīng)被說服,又仿佛只是被這股氣勢所懾。
“頭兒,你多保重!”
周悍松開手,轉(zhuǎn)身,臉色已經(jīng)變得鐵青,眼神里透著一股豁出去的狠勁兒。
“弟兄們!都聽頭兒的!給老子抄家伙,繞著這衙門跑,給老子罵!就說錦衣衛(wèi)的龜孫子們,爺爺們來操辦你們的后事了!”
二十多號人雖然依舊云里霧里,但看到周悍已經(jīng)領(lǐng)命,便也不再多問,紛紛抽出腰刀,跟著周悍在衙門口的街上來回奔走。
叫罵聲瞬間響徹街巷,把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過去。
趁著這陣騷亂,江澈退到一旁,迅速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
他從袖中取出一份卷軸,拿在手里。
隨后,他挺直腰板,臉上換上了一副十萬火急的焦躁神情,直沖巡城司衙門的正門。
“站住!”
門口兩名扮作衙役的錦衣衛(wèi)立刻橫刀攔路。
江澈眼皮都沒抬一下,腳下不停,劈頭蓋臉就是一頓臭罵。
“瞎了你的狗眼!燕王府緊急軍令,要面呈李茂李指揮!”
“耽誤了大事,你們兩個有幾顆腦袋夠砍的?滾開!”
他說話又快又急,同時將手中的卷軸在兩人眼前一晃而過。
那上面確實蓋著燕王府的大印,只是,是偽造的。
兩名守衛(wèi)被他這通呵斥給罵懵了。
燕王府?李指揮?
他們只是底層番子,哪里知道高層的機密。
但燕王二個字,在北平城就是天!
他們下意識地對視一眼,都從對方眼里看到了驚疑。
就是這一瞬間的遲疑。
江澈已經(jīng)一把推開其中一人,從兩人中間硬擠了過去,嘴里還不停地罵咧著。
“廢物!一群廢物!”
他走得飛快,頭也不回,仿佛真的是在執(zhí)行什么萬分緊急的公務(wù)。
兩名守衛(wèi)僵在原地,攔也不是,不攔也不是。
只能眼睜睜看著他沖進了衙門大堂。
大堂內(nèi),幾個正在偽裝辦公的文書被這動靜驚動,紛紛抬頭。
江澈站在大堂正中,環(huán)顧四周,突然發(fā)出了一聲嗤笑。
他根本沒去找什么李茂,而是猛地提高了音量,聲音如同洪鐘,在大堂里回蕩。
“真是可笑!堂堂大明親軍,天子鷹犬,如今竟然要藏頭露尾,躲在這巡城司的衙門里扮小吏,你們不覺得丟人嗎?!”
話音落下,整個大堂瞬間死寂。
那幾個文書臉上的偽裝瞬間消失。
“噌噌噌!”
數(shù)道人影從周圍沖出,人人手持繡春刀,將江澈團團圍住。
一股冰冷的殺意,瞬間籠罩了整個空間。
一個身穿飛魚服,面容陰鷙的中年男人從后堂緩緩走出。
他腰間的象牙牌暴露了他的身份。
錦衣衛(wèi)百戶,李茂。
李茂的眼神像毒蛇一樣鎖定在江澈身上,他很困惑,甚至有些不敢相信。
“一個人闖進來,不怕死?”
“怕死,我就不進來了。”
江澈伸出一根手指,慢悠悠地?fù)u了搖,目光掃過在場的每一個人。
“不過,我還是要提醒各位一句。”
“現(xiàn)在,我給你們一個機會,從這個門滾出去,興許還能活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