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隊員迅速將尸體拖到角落,用布蓋好。
江澈的目光,則落在了里屋那扇不起眼的木門上。
周悍壓低聲音問:“頭兒,這個也……”
江澈搖了搖頭,“留活口,我要撬開他的嘴。”
他走到門前,沒有去碰門鎖,而是伸手在門框上摸索。
果然,在門框頂部,他摸到了一根幾乎與木頭融為一體的細線。
手法粗糙,但在外行眼里,已經(jīng)足夠隱蔽。
江澈心中冷笑,雕蟲小技。
他抽出匕首,小心翼翼地將細線挑斷。
然后猛地向后一腳!
“砰!”
木門被巨力踹開,向內(nèi)倒去。
屋內(nèi)傳來一聲驚呼,以及什么東西被打翻的雜亂聲響。
江澈和周悍第一時間沖了進去!
屋內(nèi),油燈下,一個穿著睡袍的中年男人正驚恐地看著門口。
但還沒有等他喊出來,周悍已經(jīng)沖了出去,死死捂住了他的嘴。
“嗚嗚嗚!!”
錢老板拼命掙扎,眼中滿是絕望。
看到這一幕,江澈目光飛速掃過房間,視線最終停留在地面。
江澈的視線,直直刺入錢老板渾濁的眼底。
“東西在哪?”
錢老板癱在地上,肥碩的身體因為恐懼而劇烈顫抖。
睡袍下擺浸濕了一片,不知是冷汗還是尿液。
“官爺……官爺你們是哪條道上的?是不是有什么誤會?”
“我就是個本本分分做生意的,什么東西啊?我真的不明白啊!”
“這么晚了,各位爺闖進來求財?shù)脑挘佔永锏腻X你們隨便拿!千萬別傷人!”
江澈看著他拙劣的表演,嘴角扯出一個沒有溫度的弧度。
“你怎么知道我的官?”
此話一出,錢老板頓時一愣,立刻就明白自己說錯話了。
江澈看到他臉上的表情,懶得再多說一個字,只是對著周悍,輕輕揚了揚下巴。
“上手段。”
江澈沒教過周悍他們怎么審訊。
但沒吃過豬肉,還沒見過豬跑嗎?
這些從死人堆里爬出來的老兵油子,最清楚怎么讓一個活人后悔自己還活著。
折磨人,他們是天生的專家。
周悍獰笑一聲,露出白森森的牙齒。
他一把揪住錢老板的衣領,像是拎小雞一樣將他提了起來。
錢老板一百八十斤的身體,在周悍手里毫無反抗之力。
“嗚……饒……”
話沒說完,周悍已經(jīng)隨手扯過一塊油膩的抹布,粗暴地塞進了他的嘴里。
那股酸臭的味道,讓錢老板一陣干嘔,眼淚鼻涕瞬間糊了一臉。
周悍將他狠狠摜在墻上!
“嘭!”
一聲悶響,錢老板感覺自己的五臟六腑都錯了位,整個人如同蝦米一樣弓了起來。
周悍沒有給他任何喘息的機會。
他沒有胡亂毆打,每一拳,每一腳,都落在最讓人痛苦卻又不致命的地方。
錢老板的身體在地上無聲地抽搐,像一條被扔上岸的魚。
他想慘叫,但嘴被堵死,只能發(fā)出嗚嗚聲。
另外兩名隊員,一左一右摁住對方。
整個房間里,只有沉悶的擊打聲。
江澈就那么靜靜站著看著,大概過了三四分鐘。
周悍的拳頭停了下來。
他甩了甩有些發(fā)麻的手腕,看向江澈。
江澈抬了抬手,周悍會意,一把扯出錢老板嘴里那塊已經(jīng)濕透的抹布。
“咳!咳咳咳……”
錢老板像破風箱一樣劇烈咳嗽起來。
大口大口地呼吸著混合了血腥味的空氣,涎水和淚水流了一地。
江澈緩緩蹲下身,與他那雙渙散的眼睛平視。
“現(xiàn)在可以說了嗎?”
錢老板渾濁的瞳孔里,倒映著江澈那張年輕卻毫無情緒的臉。
他真的怕了。
在周悍的拳腳落在身上時,他就已經(jīng)想說了。
他只是個暗樁,一個傳遞消息,存放東西的中轉(zhuǎn)站,拿點蠅頭小利。
跟這些刀口舔血的錦衣衛(wèi)根本不是一個世界的人。
為上面的人守秘,命都要沒了還守個屁!
“我說!我說!”
錢老板生怕江澈再給周悍一個眼神。
他哆嗦著,用盡全身力氣抬起一根肥胖的手指,指向自己身下的一塊青石地磚。
“東西就在那下面。”
“是什么?”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啊官爺!”
錢老板哭喪著臉,鼻涕眼淚混著血水往下淌。
“上面的人只說,東西放在這,到時候會有人來取,我就是個看門的,連碰都不敢碰啊!”
江澈盯著他的眼睛看了幾秒,確認他不像是在撒謊。
“帶走。”
江澈站起身,對周悍下令。
周悍一把拽起癱軟如泥的錢老板,像拖一條死狗一樣往外拖。
就在錢老板的腳即將邁出門檻的瞬間。
屋外傳來了幾聲短促的驚呼和壓抑的打斗聲。
周悍手下的其他隊員不再隱藏。
已經(jīng)對鋪子里的伙計展開了全面抓捕。
房間里只剩下江澈一人。
他走到那塊地磚前,蹲下身,用手指敲了敲。
縫隙里填補的泥灰顏色很新,但做工很巧,不仔細看根本發(fā)現(xiàn)不了。
撬開石板,江澈從里面出去來一個盒子。
盒子入手很輕,只是普通的木料,連個像樣的銅鎖都沒有。
江澈直接掀開了盒蓋。
里面沒有金銀珠寶,沒有奇門兵器,只有一卷用上好絲綢包裹的冊子。
江澈將它取出,借著屋內(nèi)昏暗的油燈光芒。
第一行兩個字便刺入他的眼簾。
朱棣。
他的目光向下掃去。
姚廣孝、丘福、朱能、張玉……
一連串的名字,每一個都如雷貫耳。
這些,全都是燕王府的核心,是朱棣賴以倚仗的左膀右臂。
如他所料,這正是一份刺殺名單!
江澈轉(zhuǎn)身,沒有再看這個已經(jīng)失去價值的雜貨鋪一眼。
回到暗衛(wèi)司那座破敗的院落時。
月亮已經(jīng)掛在了天邊,后半夜的寒氣浸透了骨髓。
路過那間最大的正房,江澈能看到里面橫七豎八躺滿了人。
這哪里是官衙,分明就是個流民窩。
江澈推開自己那間小屋的門,里面陳設簡單到堪稱簡陋。
一張硬板床,一張缺了半個角的桌子,一把搖搖欲墜的椅子。
他沒有立刻睡下,而是將懷里的木盒取出。
許久,他才起身,和衣躺在冰冷的床板上。
對他而言,睡眠只是為了讓身體這臺機器能夠更高效運轉(zhuǎn)的必要程序。
閉上眼,他的意識卻前所未有的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