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說說看,是什么事?”
楚琬寧走進雅間,摘下了頭上的幕籬。
早春乍暖還寒,她身上還披著一件薄薄的兔毛斗篷。
絨白的皮毛,將她那張臉襯得十分嬌小,更顯得嬌俏秀美。
嫣粉的唇瓣,如同盛放的櫻花,嬌艷欲滴。
跟在她身后的玉帶,在進門后順手關上了房門。
韋清清聞聲轉身,看到走在前頭的楚琬寧,心神微蕩,心說趙蘭庭真是眼瞎。如此清麗卓然、仙姿佚貌的女子不喜歡,偏看上了紀輕雪那種人。
倘若她要是男子,絕對不會做那種買櫝還珠的蠢事。
等緩過神來,她趕忙上前行禮,“清清見過殿下。”
楚琬寧抬手讓她起來,在桌邊落座后,一邊看著玉帶斟茶一邊道:“你剛剛說,有事要稟報給我,是什么事?”
“回殿下,清清猜測,武安侯夫人腹中的那個胎兒很可能出了問題。她今日找府醫去診脈,診完脈沒多久,府醫就去老夫人那里請辭了。”
韋清清畢竟是初來乍到,身邊可用的人實在太少,所以沒有打探出究竟出了什么問題。但依她所見,府醫突然請辭絕對不是小事。
聽了她的話,朝朝與楚琬寧對視一眼。
這件事,其實他們已經知道了。
朝朝親自攔下了想要離京的府醫,從他那里得知孩子已經胎死腹中了,也算是紀輕雪的報應。
韋清清見楚琬寧一副氣定神閑的模樣,以為她沒明白自己的意思,又開口道:“可問題在于,府醫請辭后,侯府里依舊安安靜靜。清清身邊的丫環還看到,夫人身邊的秋桐去煎安胎藥。”
孩子都沒了,還安的哪門子胎?分明就有問題。
楚琬寧點點頭,斂下眸子,端起茶杯啜了一口,“這件事我知道了,現在說說你吧。你選擇進入武安侯府,真的只為安于一隅嗎?”
“清清不敢欺瞞殿下,清清想報仇。”
韋清清想起永定侯府,心中的怨恨、屈辱又開始翻涌起來。
被送進淮南王府的那些日子,對她來說就像一場永無止境的噩夢。哪怕后來被賣入青樓,她也依舊活在煉獄里。
直到淮南王被抄家,貶為庶人發配西洲,她才能睡一個安穩覺。
可永定侯府還在,要是她進了武安侯府的事被發現,那些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一定還會想辦法凌辱她。
就算不會被發現,她也不愿看到永定侯府好好的。
就是死了也不能瞑目。
楚琬寧從她那雙泛紅的雙眼中看到了滔天的怨恨,靜默了一瞬,她問道:“你想報復永定侯,還是永定侯夫人,亦或者是……”
“清清想讓那一家子都下十八層地獄!”包括她的姨娘在內。
朝朝聞言,忍不住問:“你這么恨他們,是因為他們把你送去了淮南王府?那你可怨恨主子?畢竟一開始要嫁過去的是二小姐。而且,你明知道主子和二小姐的關系好,你這么說出來,不怕主子生氣嗎?”
“清清只是實話實說。”
韋清清深深地看了楚琬寧一眼,說道:“無論殿下相不相信,清清沒有怨恨過殿下。冤有頭債有主,將我綁了送去淮南王府的是夫人,永定侯和我那個軟弱的姨娘,默許了這件事。所以,他們該死!至于其他人,除了二姐姐,都曾經欺負過我,他們也該死!二姐姐遲早是要嫁人的,清清可以等,等她嫁人后再報復!”
“難道你要一輩子活在仇恨里?”楚琬寧打量著她。
韋清清苦笑,“不瞞殿下,要不是有仇恨支撐著我活下去,早在進入淮南王府,我就會了結了自己。可我不甘心!那些欺辱過我的人都還好好地活著,我怎么能先他們一步走?”
“你說了這么多,是希望我幫你?可我沒有幫你的理由。”
楚琬寧起身,從玉帶的手里接過幕籬,“你回去好好想想吧,你究竟要為什么而活。想明白了,叫人給我送封信來。”
“殿下!”
韋清清見她就那么走了,想要追上去。
朝朝抬手攔住她,“你還不明白主子的意思嗎?她不希望你的生命里只有仇恨。你身上的戾氣太重了,仇恨能支撐你活下去,也早晚會吞噬你。”
說完,她就跟了出去。
韋清清一個人站在原地,久久沒有動彈。
……
兩日后,春日宴。
每年的春日宴,說是叫一些官宦世家的貴女公子去賞花,實際上就是一場變相的相親宴。今年不同以往的是,眾人聽聞,皇后有心為靈毓公主選駙馬。
皇上有多寵愛這位半路冊封的公主,朝野上下有目共睹。
所以即使靈毓公主已經年芳十八,且已經嫁過人,還是有不少的世家子弟過去獻殷勤,也有不少上了年歲的婦人為自家的子侄說和。
“華容長公主到!”
正當眾人眾星拱月般圍著楚琬寧時,長公主帶著兒子馮樾來了。
這位長公主的脾氣性情,整個京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見她過來,剛剛還圍在楚琬寧身邊的人很快就散開了。
生怕走晚了遭殃。
楚琬寧總算能喘口氣,笑著迎上去,行禮:“靈毓見過姑母,表兄。”
再見馮樾,她發現這位表哥可謂脫胎換骨。
不見了曾經的形銷骨立,骨瘦嶙峋,臉上長了些肉的他,身著一襲寶藍錦袍,頭上別著玉簪,完全就是位溫潤如玉的世家公子。
正當她打量馮樾時,馮樾也在打量她。
上次匆匆一面,他滿腦子都是母親和養母的事,沒顧上這位表妹。
此時見她一襲桃夭粉的云錦宮裝,不禁想起那句“桃之夭夭,灼灼其華”。明明頭上并不像旁的女子那樣滿頭環翠,只戴了頂精致小巧的花冠,卻格外引人注目。膚白若雪,清泠泠的眸子里,盈著瀲滟流光。
只是靜靜的站在那兒,也能令人心馳神往。
“你這孩子,都回來這么久了,也不見你去看看姑母。怎么,瞧不上本宮的公主府?”長公主不滿地埋怨,看向楚琬寧的眼神里透著幽怨。
馮樾認母的時候,楚琬寧幫了不少忙,這件事他一直銘記于心。
見長公主不高興了,他趕緊幫著勸解:“母親,表妹這才回來沒幾日,沒有來得及上門,定是被什么事給絆住了,您就不要生氣了。”
“你這臭小子,怎么竟幫著你表妹說話?”長公主嗔了他一眼。
馮樾憨笑,“您也說了,她是我表妹。兄長愛護妹妹,不是理所應當嗎?我聽說,母親與皇舅舅,也是兄妹情深,孩兒這不是在效仿皇舅舅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