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漪靜靜蹲在林憂腳旁,一雙清亮的眸子,緊張地注視著那株輕輕搖曳的白梅,其中似蘊有無盡的期盼。
而玉胤道人也和她差不多,獨自站在原地,看著小杏樹怔怔出神。
一旁的柳曦月,則是雙眸微閃,好奇地看著眼前的少年道人,緊緊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只見林憂慢慢踱步到泉眼旁邊,然后輕輕地閉上了眼睛。
在他閉上雙目的瞬間,一身青色道袍就好似也染上一層翠色,整個人都好似散發(fā)著一股朦朧的光暈。
柳曦月見到這神奇的一幕,不由得再次瞪大了眼睛。
在她的眼中,眼前的少年道人,仿佛在一瞬間就成為了天地的中心。山間云氣,林中流泉,好似無不隨其心意而變幻著!
四周的松柏林木,仿佛都在此刻活了過來,紛紛搖曳著,似在朝拜一尊統(tǒng)攝世間草木,掌握造化之機的青帝!
山間云氣氤氳,起伏卷舒間,也染上了一層蒼翠的綠意。
星星點點的草木之精,帶著蓬勃無盡的生機,匯聚于一處。
隨即在那尊“青帝”的統(tǒng)御之下,如星河流轉般,化作兩道洪流,涌向了他身邊的白梅與苦杏。
場中頓時被一片蒼翠淹沒,入眼所見,盡是蘊含無窮生機的綠意。
柳曦月已經被震撼到麻木了,眼前的少年,難道是真仙嗎?
她敢篤定,這絕不是什么武學亦或是異術能夠做到的!而且算是以武入道的大宗師,也不可能做到這種地步!
眼前高聳的青翠山巒,都仿佛擁有了生命,在隨著場中道人的呼吸韻律而起伏呼吸。
在這與天地共鳴的奇景之中,兩株小樹在以一種不可思議的速度,飛快成長起來。
無數的草木精華,是這山中草木生靈的精粹凝結而成,在林憂靈澤神通的調動之下,迅速被這兩株小樹給煉化吸納。
沒過一會,原先只有兒臂粗細的梅樹,已經變得足有腰身粗細,滿樹白梅盛開,宛如一頂潔白的華蓋,場中頓時變得冷香四溢。
這香氣清冽如雪,卻又帶著絲絲縷縷的甜意,仿佛讓人置身于皚皚白雪之中,品鑒著那一抹清冷之意。
而不遠處的苦杏,也是如同眼前的白梅一般。
直接拔地而起,撐開了如華蓋一般的樹冠,滿枝葉如翠玉,繼而開出了紅蕊白花。
引得四周蜂蝶云集,紛紛為苦杏樹采粉授果。
不一會兒,白花落盡,枝頭便又結出了累累的碩果。
這一幕,宛若造化神工,深深鐫刻在了場中眾人的心底。
而場中那位少年道人宛如青帝的身影,更是讓場中之人,恍惚間覺得似有真仙臨凡。
林憂走到杏樹之前,輕輕摘下一枚最大的果實。
然后遞到了玉胤道人的面前。
對他笑道:“師兄贈我以杏核,我今日便還師兄一樹杏果,緣法所至,此妙難言!”
玉胤道人伸出微微顫抖的雙手,將那枚杏果捧在手心,看了又看,似乎怎么也看不夠……
許久之后,他才拿起杏果,輕輕咬了一口。
一股甘甜清冽的汁水,宛如玉液瓊漿般涌入他的咽喉,滋味美妙難言,與當初白鹿銜來的那枚一模一樣。
他捧著杏果,一口一口地吃著,身形也隨之變得愈發(fā)顫抖。
等到吃完手中杏果,抬起頭時,他的臉上已是老淚橫流,此時竟如孩童般嗚嗚哭泣起來。
淚眼模糊了玉胤老道的視線,也模糊了現(xiàn)實與虛幻的邊界。
他仿佛又見到了那只白鹿,正蜷曲著前腿,伏臥在樹下,就這么靜靜地陪著他……
見到了那個意氣風發(fā)的少年,舍棄塵世間的一切,從此,與白鹿相伴于林間……
他想,人生若是能重來,或許就不會再有那么多的遺憾了吧?
……
而另一旁的白漪,此刻也是對著白梅,雙眸含淚。
梅樹輕輕搖曳著,讓幾朵潔白的梅花脫離枝頭,掉落到白漪的面前,似在安慰著她。
白漪輕輕搖動著潔白的狐尾,伏臥在白梅樹下,鼻尖嗅著花瓣的清香,只覺得無比心安。
仿佛,這些年所受的磨難苦楚,都在此時煙消云散了。
林憂靜立在一側,眼神溫和地看著這一幕。
像是位游歷于紅塵之外的真仙,靜靜地注視著世間的悲歡。
他忽然想到了半句詩
——人生若只如初見!
柳曦月在旁靜靜地看著林憂,從他的身上感受到了,一絲不屬于人間的清冷與孤獨之感。
就好似天邊的明月,柔和皎潔,但又遠離紅塵。
萬古同天,也唯有這輪明月,永遠孤獨地懸于天際,照見這人世之間的紛紜!
“柳姑娘,我們走吧!讓他們在此待一會!”
這時,一道溫和的聲音響起,頓時將柳曦月的思緒打亂。
她回過神來,第一時間見到的,便是一雙不含任何雜質的清亮眼眸。
只見眼前的少年道人,已經收回了目光。
此時,正用那雙仿佛能看透人心的清澈的眼睛與她對視著。
自慚形穢!這是她的第一感覺,也是她第一次用這個詞語來形容自己!
“???好!”
她慌忙應了一句,微微低下頭,避開了林憂的視線。
林憂不以為意,微微一笑,帶著她從山道之上慢慢走回道宮。
此時,夕陽的余暉已經灑下,夜幕即將降臨。
兩人一前一后走在山道之上,踏著長滿青翠苔蘚的石階,耳邊是山中蟲鳥們陣陣的啼鳴之聲。
山間空曠幽靜,沒有了那俗世間嘈雜紛亂的人聲。
柳曦月只覺自己心中的宿塵,也在此被洗滌得一干二凈,讓她有種流連忘返的感覺。
她看著走在前方,步伐不緊不慢的林憂,還是忍不住問道:“玉晨道長,你是傳說中的謫仙嗎?剛剛的場景,我想只有仙人才可以做到吧?”
林憂沒有回頭,腳步也未停頓,笑著回應道:“貧道可不是什么謫仙,也不過是這俗世洪流之中的一個求道之人罷了!”
“求道之人?道長未免過謙了!剛剛的手段,即使是天下八位以武入道的大宗師,也未必能做得到吧?”柳曦月?lián)u頭不信。
她家學淵源,也曾親眼見過一位大宗師,自然知曉其中的差別。
與那些武道大宗師相比,眼前的玉晨道長更像是一位神仙中人。
她思慮之間,忽然想到了一事。
于是好奇問道:“玉晨道長,這次的松元盛會,松鶴真人真的不回來主持大局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