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煙曙色霜露清,鳥語松風溪水吟。
除了給周巖講解、演練全真七劍四十九招,余下來的時間,孫不二都在運氣療傷,到清晨時分,傷勢恢復近半,這讓她內心極度安定下來。
清靜散人自是擔心裘千尺會不依不饒的追殺過來,自己雖然喜靜,但這些年也沒少在江湖走動,見多了形形色色的武林人物,還從來沒見過裘千尺那樣兇悍的女子。
如今傷勢恢復一半,即便對方追殺而來,至少自己還能一戰,不至于成為累贅。
帳篷外有窸窸窣窣聲音響起,早起的趟子手開始燒水做膳,孫不二從帳篷走了出來。
清新的空氣中帶著前夜的冰涼,使得呼之沁人心扉,大腦變得冷靜而極度清明。也不知道周鏢師前夜有沒有修行劍法,一路向南五六日便可抵達荊州,到時候可就沒有再查缺補漏一下的機會。她這樣想著。
孫不二倒也不好找趟子手過問周巖狀況,她信步而行,向營地側翼略顯偏僻的山谷走去。
“孫真人早安。”
低沉的男人聲音從身后響起,孫不二聽得出來是福安鏢局的鏢頭張望岳。
她轉過身子,和氣道:“鏢頭早?!?/p>
張望岳似早就知道孫不二心思那般,笑著說道:“周鏢師練了整夜的劍,就在那邊山谷?!?/p>
孫不二順著鏢頭指向看了一眼,恰是自己本打算過去“食朝露餐云霞”的地方,她心想看來周巖對于全真內功已經初窺門徑,知道以“六時”之法采氣修行。
她這樣想來,忽又聽到張望岳看似隨意的問話:“真人招徒,定是女弟子?”
“自然!”
“想必高徒修為不俗?!?/p>
孫不二鬧不明白張望岳的意思,便客氣說道:“馬馬虎虎!”
“好!”張望岳陡然如是說了一句,拱手道:“不打擾真人?!?/p>
“好說。”
兩道人影交錯,孫不二想著鏢頭說“好”是什么意思,馬馬虎虎的好,不對呀!。
張望岳腦子里面想著的則是多年前的那趟人身鏢。
孫不二不是一個胡思亂想的人,她稍微加快腳步,靠近山谷便看到晨霧中修煉槍法的呼延雷,練刀的王逵,練鐵扇功的時百川。
清靜散人唏噓一聲,全真教的弟子都沒有這么努力。
人在晨霧中穿行,霧隨風走,周巖的身形出現在孫不二視線中,但見少年郎左手捏著劍訣,左足踏開,一招“定陽針”向上斜刺,這一招神完氣足,勁、功、式、力,無不恰到好處,看起來如下了許久的苦功夫一樣。
孫不二有點愣住了,她知道這一招似看來平平無奇,但要練到無半點瑕疵,天資稍差之人數月之功也未必能夠做到。
而周巖竟在一夜之間已體會到了真意。
孫不二苦笑一聲,“難怪師兄會傳授全真內功,如此習武天賦,任誰都會心癢,看來我的想法是多余的。”
她腦子里面又出現了弟子程瑤迦,這一招至今都不得精髓。然后思想便有點飄忽,周巖雖然是鏢師出身,但相貌不凡,為人俠義,英雄豪杰不問出處,也不知道弟子會不會喜歡他。
“呸,怎這樣胡思亂想起來?!睂O不二回神,笑罵自己一聲,“徒兒要是和周巖有緣,自會千里相逢共白首,如若無緣,近在咫尺難牽手。隨緣吧?!?/p>
她因欣賞周巖的習武天賦,見對方施全真劍法已經入味三分,心情舒暢,不再打擾周巖,轉身離去。
整夜下來,周巖算是將全真劍法四十九招演練熟悉起來,最拿手的就是“定陽針”,他記得神雕江湖中,耶律齊使出這一招,李莫愁都被嚇了一跳,不敢小覷。他修行《岳氏拳譜》,先練的是散手、肘法,如今修行全真劍法,自也重點先攻克幾招出來,“定陽針”能有如此造詣,便得益于此。
天光逐漸放開,周巖收功,拿了鐵弓射了幾只兔子、山雞帶回去,只是因為修行“全真劍法”、免不了會想起“玉女劍法”,也不知道李莫愁是不是在苦修。
周巖覺得是,雖和李莫愁交往時刻短暫,但能看得出來對方有爭強好勝的性格,引導好了,世上再無赤練仙子。
吃過早膳,鏢隊啟程繼續南下,一路平安,即沒有裘千尺過來鬧事,也無波瀾發生。
夜色落幕時,進入荊州地界的鏢隊扎營休息,如釋重負的氣氛已經彌漫開來。
周巖吃晚膳后照例修行。
營地離江邊不遠,周巖尋一安靜之處,先是練了一番“逍遙游”,隨又是“岳氏散手”、“肘法”。
地崄多崎嶇,峽束少平曠。
說的是荊州長江段,周巖練的興起,又瞧見驚濤拍岸卷起千堆雪景象,便脫了上衣,赤著上身在浪濤中演練降龍十八掌“亢龍有悔”、“神龍擺尾”。
濁浪排空而來,他左腿微屈,右臂內彎,右掌劃了個圓圈,呼的一聲,向外推去,“轟”的巨響,一道弧形水幕自掌中迸濺開來,如優美的水蓮花。
浪頭回卷,暗流涌動,扯的他身子都晃了一下,周巖沉思起掌法中“盈不可久”四字。
“亢龍有悔”的真正威力在于掌力的收吐,便如眼下這江潮的威力不在“拍”,而則在“回卷”。
紙上得來終覺淺,絕知此事要躬行。
周巖明白這個道理,但如今在江潮中切身體會,不知不覺對于“亢龍有悔”的領悟又精進一層。
星垂平野闊,月涌大江流。
距離周巖不遠的蘆葦蕩中有一束束黃花隨江風搖曳。猛地里蘆葦刷的四下倒伏,一道人影踏踏踏幾下,“嘭”的躍入水中,不過數十個呼吸,那人又在十丈外的江水中冒出。
“我挖你老祖墳了,不就罵了你爹、你娘、你先人,你如此陰魂不散。”
周巖一愣,聽聲音是三頭蛟侯通海,他蹲身,在水中摸索兩下,攥了一塊石頭。
蘆葦叢中,黃蓉的聲音響起:“三頭鬼,你死定了。”
侯通海氣的哇哇大叫,“不準叫我三頭鬼?!?/p>
“三頭鬼你說什么?”
“我說不準叫我三頭鬼?!?/p>
“你自己都承認是三頭鬼?!?/p>
“我惡你麻麻。”
“我要割了你舌頭,將你變成無舌鬼?!?/p>
“哪來這么多鬼呀。”侯通海咆哮如雷。
夜色中,呼嘯而來的石頭“嘭”砸在三頭蛟身上。
“奶奶的,真有鬼!”
三頭蛟揉著發悶的胸口,猛扎入江水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