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南陰嶺秀,積雪浮云端。林表明霽色,城中增暮寒。
雪后初晴,自山腰望過去,峰壁掩映,谷壑縱橫,盡是納霧吹雪的景象。
李莫愁一襲素凈的雪衣,白色的衣裳籠著初長成的身軀,如雪山一般起伏綿延。她手持長劍,目不轉睛地看著山谷食草的野牛。
終南山有野牛,但即便是長居此地的李莫愁也不曾見過這樣雄壯的牛,風吹遍體毛如酥,軒然鼻孔自燎天。尤其是那牛角,遠遠看來如抱月。
“姊姊!”一聲童音響起,小龍女飛快的跑了過來。
當日在中都城,周巖問王處一,可曾見過古墓派的人,玉陽子說有瞧見,提及小龍女,道長又言甚為活潑。吃驚不已的周巖后知后覺,才想到當下的小龍女是幼童,怎會如神雕江湖中那般不茍言笑,清冷寡言,本當活潑可愛,冰雪聰明才對。
此時跑向李莫愁的小龍女便是如此,齒如瓠犀,螓首蛾眉,巧笑倩兮,美目盼兮。
“姊姊,你看牛做什么?”
李莫愁道:“半年之后便是約定的比武之期,到時候不管輸贏,都不影響交情,所以我想著給他帶點什么禮物。畢竟周巖在大同府幫過我。”
小龍女靈動的眼珠子一轉,“你要送牛。”
“傻師妹,送牛做什么,他箭法出眾,我想著送牛角弓。”
“哦……明白了,姊姊是想要取野牛牛角。”小龍女視線看向山谷的野牛,開口說道。
“你真聰明。”
“本來就是呀。”
“可我犯愁怎樣才能控制野牛取牛角,然后送到長安城找最出名的工匠制作角弓。”
小龍女聞言,站在李莫愁身側,出神的想了起來。
倏忽里,童音響起,“姊姊,我有辦法。”
“你說。”
“用繩索使絆子。”
李莫愁眼睛一亮,“你真聰明?”
“我和周巖之間誰聰明?”
“我說了你去問他呀,走啦!”
李莫愁拉著小龍女飛快跑向古墓。
……
時至隅中,十多條繩索被李莫愁牢牢的固定在山谷的多個方向,她施展輕功,自林間穿行到食草的野牛身前。
風穿于林,猛地里大片的積雪暴起,李莫愁沖將出來,野牛受驚,扭頭向山谷狂奔而去,刺目的日光下,絆上繩索的野牛如一堵墻傾倒,轟的砸起一道雪幕。
“師妹,成功了。”
山谷中響起李莫愁欣喜的聲音。
林中有梅花探頭,虬枝橫斜,將天光篩成偏偏粉霞,一番忙碌的李莫愁面如桃李,她取了一對牛角,攜重金出山直奔長安城。
小龍女則等著莫愁師姐回來后給自己桃花糕吃。間或時刻,也會想著周巖往后使用的牛角弓也有自己一番功勞。
……
大興府福安鏢局。
周巖穿過廊道,從院內黑白分明的雪樹下走了過去,風回旋著從樹梢掠過,雪落下來,發出簌簌的響動。
他的思緒如那被風搓揉的細雪,攪成一團。
和楊鐵心相處越來越融洽,他是發自內心的敬佩這個四十多歲的漢子,如何找機會將包氏的行蹤告之對方,這是始終思索的事情。自在“悅來”看到江南六怪,這個念頭越發強烈起來。
將楊鐵心帶入王府,不是很現實。
能選擇的也就是要不摸清楚包惜弱外出王府的一些活動規律,制造一場偶遇。要不參與到江南六怪、金刀駙馬針對趙王府的事件中,以全真教也參與其中為說辭,不難在交情千斤重,可生死同的鏢頭、呼延雷等人面前圓過去,然后同楊鐵心等人喝酒聊天時,當做奇聞,說在王府看到一院落,桌凳櫥床,無物不舊,還陳設有破犁、生銹鐵槍,一步步的引導楊鐵心發問,讓對方知道趙王妃就是自己妻子。
他覺得這方法甚為妥當。
“鏢頭,周兄弟有要事。”
走在前面的呼延雷發聲,周巖思緒回籠,暫且將包惜弱的事情按壓下去,不管用如何手段制造兩人的相認,至少包氏眼下是安全的。
當務之急,還是鏢局的事情,周巖加快腳步進入議事廳。
東家段懷安并不在,周巖、呼延雷到了廳內,張望岳放下手中的書卷,開口道:“我也想著過會找周兄弟。”
呼延雷落座,問道:“鏢頭找周兄弟何事?”
張望岳笑道:“好事,東家要提拔周兄弟為鏢頭。”
呼延雷哈哈一聲,“果真是天大的好事,恭喜周兄弟。”
周巖一愣,提拔為鏢頭,這是不曾料到的事情。
呼延雷笑道:“怎了,你不會想著說一些‘何德何能’的話來來推辭。”
周巖回神過來,“怎會,承蒙東家看得起,鏢頭賞識,我應能當好鏢頭。”
張望岳是岳家軍子嗣,就喜歡周巖這種為人處世態度,男兒本自重橫行。
“說的好,我就喜歡周兄弟的銳氣、但當。”呼延雷夸贊。
張望岳道:“你這樣說我就不操心了,說說找我什么事情。”
“找鏢頭就是為了四海的事情,大同府長風鏢局少東家赫連春城帶人到了四海鏢局,四海已經投靠長風鏢局,成為分號,對方還說會前來拜會東家、鏢頭。”
呼延雷憤憤道:“東家就應該將雷駱直接收拾了。”
張望岳也不曾料到這樣的變數,沉思后道:“東家的處理手段并沒錯,占理示威,讓四海退出鏢行。”
“東家是沒料到雷駱能惡到此等程度。”周巖道。
“是呀,將四海奉送給長風,以身侍狼,對付福安。”張望岳道。
呼延雷問:“赫連春城登門,如何對付?”
張望岳看向周巖。
“我從四海門前路過,瞧見里面人來人往,便多看了一眼,長風有兩個少東家,赫連春城之外,另一人叫尹克西,他甩了一個‘鬼鬼祟祟’的帽子過來,對我動手。”
呼延雷忙道:“可吃虧了?”
“對方武功套路駁雜,很多招式不曾得見過,應是西域那邊武學,不過倒也接了下來,尹克西此舉,無非就是羞辱我,折福安威風,算是挑釁,所以我估計赫連春城登門,雷駱還會隨同。當日東家拿荊條抽他,他自想要看赫連春城接盤四海后東家的難堪。倘若東家答應,我出手。”
“如此以來,往后福安和長風便針鋒相對了。”
呼延雷道:“東家仁善,福安在商但做事磊落光明,當日我和周兄弟在‘松鶴樓’吃酒,還說天下商客生意做不完,同行相扶才對,可總有人利欲熏心,時時刻刻想著踩人,荊州這趟鏢龍門鏢局少鏢頭蓄意攔道,惡意對待。如今長風接盤四海,又扔個軟刀子過來。這個當下,難不成還要說‘和氣生財’”
周巖低沉的笑了笑,“人善我,我亦善人;人不善我,我亦對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