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慈炅在開平中屯衛待了半天一夜,憑借劉若愚帶來的黃立極加印后的五十張空白圣旨,朱慈炅正式給李成先升了總兵,加了都督同知,超格給足了哀榮。
但朱慈炅還是幾乎用逃跑的方式離開開平中屯衛的,天還沒亮就跑了。因為他的近衛軍被娘子軍包圍了大半天了。
近衛中只有部分人上過戰場,還都是在薊州軍團幾乎團滅的時候才出現的,之前又不認識,誰知道誰誰誰啊。
雖然都知道大概結局,但沒人能說出口啊,他們一個個都被弄得手腳無措。想想戰死的如果是自己,自家妻兒也是這樣打探自己消息,自己該怎么回答?
朱慈炅已經沒有了再去探訪民間的興趣,難怪只見領導慰問傷者,沒有去死者家里的,這份良知煎熬讓朱慈炅少有的沒有睡好覺,出發后居然在譚進懷里睡著了。
劉若愚自動接管了皇帝的一切起居生活行程安全,高起潛沒有和他爭,因為朱慈炅直接叫他名字把他叫懵了,挨頓打,高伴伴打就沒了?
高起潛有點搞不清楚現在的狀況,他雖然屁股還是疼,但不騎太快咬咬牙還能堅持。
王坤只能爬在一個篼里,掛在馬上,但這樣,馬兒半邊受力很不舒服,老想甩了他,隨時碰到血肉模糊的屁股,疼得他一路齜牙咧嘴。
走了老遠,邱致中想了個辦法,把馬兒另一邊掛上行李,才讓王坤好受點。
方正化騎著馬,遠遠停在大軍身后,馬蹄下雖然是一個小山坡,但在廣袤的大地上幾乎微不不見。
視線里的馬蹄聲卷起的煙塵漸漸模糊,像極了當日的那一把石灰,很痛,痛徹心扉。
身后小太監突然開口,“義父,我們去哪?”
方正化嘆息了一聲,“良輔,你該回到皇上身邊去了。”
如果朱慈炅看到這一幕,一定驚掉下巴,天啟爸爸指給他的隨侍太監吳良輔,竟然認了方正化做義父。
更讓朱慈炅想不到的是,方正化離開后直奔天津,他打算親手結果了房袖、劉娥這兩個不潔之人。
遵化已經變成了一個大軍營,十多萬明軍聚集,長城外的蒙古人瑟瑟發抖,或許明國報復不了金國,但報復他們是大概率的事,林丹汗不知蹤跡,如今的草原一盤散沙。
當大明露出獠牙,韃子的目光都清澈了。
目光最清澈的還是此時就在遵化的各部頭人,他們放下武器投降了,但決定他們命運的那個孩子還沒有來。
他們這兩天毫無人權,被各種歧視鞭笞,連吃的都不給,說是怕他們逃跑,一個個早餓得兩眼發黑,站都站不穩,哪來的力氣跑?
朵顏部也沒有特殊,他們有五千人解甲了,但大明毫不在意他們的族人就在外邊,扔幾塊臭馬肉,一樣關押起來。
今天早上終于開始給飯了,看來不是要餓死他們,有懂漢話的說,小皇帝要來了。
以北京輔政親王慧王朱常潤為首,遵化的大明文武早早的排好班次,在城外十里就開始迎接他們的大明小皇帝。
朱常潤是朱家一群胖子親王里的異數,常年禮佛的他,臉頰很瘦削,幾兄弟中,他又是最高的,整個人還是顯得很有風姿的。
不過朱家遺傳的骨架都偏大,慧王爺的瘦也得看跟誰比,跟瘦骨嶙峋的衛所小兵比起來,他依然是胖子。
朱慈炅其實也是一個小胖子,常年鍛煉也一樣,足以說明鍛煉減肥對某些人并不適用,或者和年紀也有關。
此時遵化文武的臉上那才叫一個精彩,頭天還是興高采烈的燕山大捷,此時突然掛了個總督加總兵,被人弄了個團滅。
這一仗到底是勝利了,還是失敗了啊?
關鍵是,此時恰好朱慈炅不在中軍,這難道不是說離了皇帝他們都不會打仗了。
全國振奮的時候,捅出這么大簍子,這準備好的慶功宴還要不要辦?
朱慈炅路上睡醒的時候才接到這個戰報,昨晚劉若愚作主沒有叫醒他,袁巡撫也說不用叫醒。總不能跑幾百里地,把劉策挖出來再砍一遍腦袋吧,他腦袋已經被洪歹極拿走了。
朱慈炅只驚愕了三秒就決定繼續慶祝,當此事不存在。
他穿越得太早,還沒有學會阿三哥的神操作,不然非得全國放假十天來專門慶祝勝利。
朱慈炅在萬歲聲中下馬,虛扶起慧王,突然看到面前一大堆猛男,他顯得好小。
“六叔祖,馬上走累了,不想走路,你抱我進城可好。”
“皇上辛苦了。”
朱常潤立即彎腰,手臂硌在朱慈炅肋下把皇帝抱起,托起皇帝的大腿,讓皇帝身體靠在自己肩上。
這娃又重了,十里路啊,走路?你得累死本王。馬車呢,怎么一個個的沒有眼力勁,朱常潤一個勁的眨眼睛。
朱慈炅在朱常潤懷里聞到了很濃的檀香味和香水味,讓朱慈炅對六叔祖略微詫異,男人也用香水了?皇家寶和大有可為嘛。
他跟新到的沒見過的將軍都點頭微笑,這高度才合適嘛。
打完招呼,終于還是上了東廠的鐵馬車。這馬車只能坐三個人,不然就擠,高起潛搶先一步進了馬車,劉若愚只好留在外面。
“宮中可還好?”朱慈炅和朱常潤隨口說話,都懶得理會劉、高二人的明爭暗斗。
“都好。就是——”朱常潤猶猶豫豫的,還是開口了,“五哥的權力是不是太大了?這不合祖制。”
“怎么了?”朱慈炅很是意外,慧王告瑞王的狀。
“皇上你看哈,小五這監國啥也做不了,啥事都要五哥同意。皇上不在京師,他幾乎才是真正的監國,臣擔心他野心膨脹。
反正這段時間,他看我們兄弟怎么都不順眼了,吆五喝六的。也不跟我們打麻將了,天天召集大臣聚在自己王府通宵達旦的,其心非常可疑。”
朱慈炅有點傻眼,瑞王的一舉一動都在他的監視下,他都沒有發現瑞王有啥可疑的。
哦,對了,這段時間瑞王很焦慮京師的防衛。主要是他親自視察了京師城頭的大炮,他媽的神機營竟然不會用。
然后瑞王就慌了,各種插手軍權,讓張太后都對他警惕了,但他是朱慈炅指定的守城主帥啊。
在朱慈炅看來,他越來越像一個真正的輔政親王,還談不上優秀但非常合格,是朱家的種。
不過他的作為明顯超越了大明親王的紅線,銅缸燒烤還遠得很,關鳳陽已經綽綽有余了。
朱慈突然不知道該怎么說了,他苦笑著抓著朱常潤的大手。
“六叔祖,你這輩子有沒有什么想要做的事?”
朱常潤有點摸不著頭腦,搖搖頭。“皇上什么意思?”
“從大明法統來說,朕已經是慈字輩的了,你們常字輩已經沒有機會了,沒有人會選你們。朕不怕你們,一點也不怕,所以你們不應該擔心朕會多心。
相反,朕不希望你們都是待宰的豬。朕還小,朕希望你們能多為這江山社稷多做點事,多出出力。
六叔祖,朝臣不可信,宦官不可信,勛貴不可信,你們是朕的親人,難道親人也不可信嗎?
六叔祖,你只要認真看過幾份朝中奏折,仔細想過其中問題,你就會明白我大明我朱家到了何種危險的境地。
覆巢之下無完卵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