遵化大堂決事,不是朱慈炅第一次公開決事,卻是他第一次處理這么多這么雜亂這么繁瑣的事。
即便朱慈炅已經無視文官們不懷好意的文書陷阱,依然有很多事情是只有他才能拿出決斷的,這充分說明了戰爭真的不是好玩的事,無論戰前戰中還是戰后。
“蘇愛卿,蒙古諸部投降的事你來處理。按照我們草原的規矩,準許他們自贖。頭人臺吉按身體等重的黃金,其余按半重,十一重標價吧。”
啊!天可汗,你可能記錯了,我們草原上沒這樣的規矩啊。
但蘇布地可不敢說天可漢不對,他只能旁敲側擊,“天可汗,他們可能沒有那么多黃金?”
“牛羊馬抵價。”朱慈炅抬眼看了他一下,你不像是笨蛋啊?這點變通手段都不會?
“臣明白。”天可漢這一眼嚇壞了蘇布地,趕緊點頭。
“可能有些人他們不愿意贖身,咱們朵顏應該還缺不少牧奴,總之,不能虧了。”
“臣明白,臣明白。”
蘇布地已經折服于天可汗的手段,牛羊馬牧奴都應該是屬于朵顏,這多好,就是這朵顏以后是朵顏的朵顏還是天可漢的朵顏?
他想了很久,所謂牧代官就是普通牧民,用屁股想都知道他們會忠于頭人還是忠于給他們官職的天可漢,而他們將組成朵顏以后的管理底層。而在管理高層,又還有漢官。
朱慈炅嘴里講不能虧了,實際上這一仗單純從經濟上說,竟然真的沒有虧,還小賺一把。
戰馬收入折算銀子就很可觀,要是內閣那點銀子拿去買馬,要買到這么多這么好的戰馬,再添一半也很玄。
大明馬政一戰逾百年,太仆寺卿屁顛屁顛的跑過來,一個勁的拍小皇帝馬屁,毫無底線的皇上英明,皇上明鑒,已經充分說明了問題。
朱可貞從草原上帶回來的那一點糧草物資黃金,其實相比于大軍消耗,算不得多大收獲,只不過是此消彼漲的戰略意義巨大吧。
朱慈炅一開始還想不通,洪歹極打仗帶著黃金做什么,直到薊州糧案水落石出。
朱慈炅當時就被氣笑了,直到現在想起,臉上依然掛著陰冷的憋嘴。
薊州城里竟然藏有不被大明官方掌握的四十萬石糧草,四十萬石啊,不是四萬石也不是十萬石,這是怎么做到神不知鬼不覺的。
黃立極幾乎調動了半個大明的糧草貯備,除去人吃馬嚼,他真正送到薊州的也不過五十多萬石,沿途損耗更是高達七八十萬石。
怪不得朱慈炅大軍都到了,洪歹極還舍不得走,還想拼一把,真好!真他媽的好!
這應該算是熊明遇莫名其妙的立了一功,他主持薊州城防,照本宣科,嚴格限定居民活動范圍,敢亂動就砍,內奸活動機會被大大削弱。
如果依然是王元雅,估計他已經一死報君王。
建奴攻城,現階段貌似唯一有效手段就是內奸,遵化是內奸,遷安也是內奸,薊州還有內奸。
朱慈炅很認真的在考慮收網八大蝗商,就算會有很多銀冬瓜埋在土里,大不了山西大挖礦,朕把整個山西來個挖地三尺,唉,過份了,得不償失。
不過,朵顏在手,晉商這條走私線先給朕交一遍關稅再說。
草原上不是馬匪成災,驤云衛關在家里天天練來練去,還是不行,要實戰見血才行,既然你們喜歡偽裝韃子,偽裝倭寇,朕也進步了,偽裝馬匪,來吧,誰敢來剿朕的馬匪,看看誰剿誰。
朕現在有的是馬,一遍遍放血好,一舉多得。要比誰更無恥是吧,皇帝耍流氓,朕自己都害怕。
反正這破大明,從里到外都不正常。
劉肇基、黃得功,朕越看你倆越有馬匪氣質,別一天到晚盡想著給朕扛大旗,朕給你倆一個肥差。
“劉若愚,薊鎮糧案和通虜案有結果了?是否合并一案?”
劉若愚也失去了大伴身份,都不知道委屈向誰述說。
“回皇上,糧案相關人員已經全部抓捕,不過幕后人員似乎與李實負責的事有交集。”
“李實去了南直,你們就不會辦案了?需要朕把他和劉應坤一起調回來嗎?”朱慈炅語氣冷漠,眼睛一動不動的盯著劉若愚。
劉若愚嚇了一跳,皇帝這話太重了,自己弄不好,要換廠公,前廠公調回來?
“奴婢會盡全力查清幕后黑手。通虜案已經查清,我們有確鑿證據顯示是戶部左侍郎孫居相將薊州城防流出。”
“皇上。”同樣負責此案的曹思誠趕緊開口,“薊州城防確實是孫侍郎流出,但臣等不認為孫侍郎通虜。”
朱慈炅微微錯愕,哦,東廠和都察院還有不同意見,朱慈炅把目光投向駱養性。
“怎么回事?”
駱養性有點為難,但只能如實開口。
“薊州圍城期間,孫侍郎寫了個《薊北防略》,其中羅列了薊州城防要點,在京師被傳抄,所以薊州城防確實是孫侍郎流出,但孫侍郎似乎是想為薊州城防出謀劃策,也不能算通虜。”
朱慈炅有點懵,非常懵,感覺小腦袋有些不夠用。
孫居相,山西人,太可疑,有原罪。
郭允厚早就說感覺自己精力有些不濟,戶部工作一半給了畢自嚴,一半給了孫居相,他只是把關大事。皇上一定要用他,他就死在戶部尚書位置上吧,不過,孫居相就是他推薦的接班人。
前途光明的孫居相通虜,怎么也說不通啊,洪歹極能給他什么?他腦袋被門夾了,不像啊,孫居相可是以天資聰慧,一身正氣著稱的。
好牛逼的《薊北防略》,的確是天資聰慧的孫侍郎能干出來的事。
大明重臣真是人人孫吳,個個趙括,真真是臥龍鳳雛。
他媽的你是戶部侍郎,你到兵部查資料就算了,你寫出來自嗨也算了。
呵呵,還讓人四處傳抄,不如此無法顯示你孫侍郎牛逼沖天是不?
朱慈炅的朱筆停在空中,目光有些空洞,小皇帝有點為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