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鳴雷和朱慈炅有過一段時間的接觸,朱慈炅對他的印象很好,朱慈炅在曹鳴雷身上甚至看到了一些另一個時空的自己的影子。
短暫的相處時間,曹鳴雷和朱慈炅身邊的將領關系都處得很好,每個人都收到了他帶的禮物——大紅棗。
這廝打仗呢,拉了一大車紅棗,說是補氣血的,結果全是拿來送禮。
后期加入御營的總兵一共有兩人,曹鳴雷和劉國柱。劉國柱泯然于眾多中級將領中,也沒有啥特別戰功。曹鳴雷卻反成中軍常客,混得風生水起,熊明遇有事都能想起他。
曹鳴雷打仗水平怎么樣不知道,但為人卻很受好評,戰后論功,諸總兵主動提出他迫降萬軍的功勞,人家都不嫉妒他。
不得不說,曹鳴雷從延綏鎮一個小小把總混到大明總兵一級大將,自有他的成功之道。
或許有人會不屑于曹鳴雷這樣的總兵,但朱慈炅非常喜歡曹鳴雷這樣的總兵。
若是大明朝堂里少些天老大己老二的人,大明也不至于內斗不斷,但顯然不可能,能走上朝堂的人哪個不是這個時代的精英,漫長的科舉固然有些運氣,但很少有傻子。
即便是文震孟那樣的政治白癡,其文藝水準也是全國頂尖的,甚至也不能說人家真白癡,只不過誤判了小皇帝的權柄,大肆起復東林也是他的****。
曹鳴雷在朱慈炅面前恭謹下跪,一絲不茍的行禮。
誰拿皇帝當正常小孩誰白癡,能打大勝仗的皇帝哪個將軍不喜歡,反正曹鳴雷對小皇帝五體投地。
那個戰機,便是身為宿將的他也把握不住,正常人都覺得應該收兵休息,來日再戰了,只有頂尖的統帥能看到戰機,一舉破敵。
朱慈炅同樣親切的拍著曹鳴雷肩膀。
“轉任順天總兵后,你要理順京城外圍的防御,此次洪酋入關,朕一直非常擔心京師。順天兵多衛所多,統屬關系十分復雜,當然這是歷史原因造成的。你到任后要跟閻大司馬和成國公多配合協作,如果遇到不能處理的棘手問題,拿著這個玉佩,進宮去找朕母后。當然,如果京師還是現在這樣到處是窟窿,朕也會為你是問。”
朱慈炅解下腰間玉佩,遞到曹鳴雷手心。
曹鳴雷握著玉佩,有些冰涼,但龍紋竟然可以自掌心感受出來,他眼睛肉眼可見的泛紅。
“末將謹遵陛下旨意,肝腦涂地,必不辱使命。”
朱慈炅露出微笑。
“朕相信曹卿有這個能力,咱們君臣間不用拘謹。來,戴上,上臺去受賀。”
曹鳴雷感覺腳下千鈞,脖子上的金牌勛章都輕飄飄的了,掌心的那枚小小龍紋玉佩才是重逾千鈞的珍寶。
看到走過來的少年吳三桂,朱慈炅目光中的笑意稍稍收斂,心情十分復雜。
朱慈炅早就見過他了,而且他升官后還不止一次,每次都要壓制心中莫名的殺意,讓他十分不舒服。
朱慈炅想起了一個很久遠的論壇議題。帖主問,若你回到明末,支持吳三桂還是支持康熙。大多數人的選擇都是吳三桂,但他記得有一個激進的回復,寧降韃虜不歸叛逆。
吳三桂的軍事實力,是大明砸鍋賣鐵,傾盡全力打造出來,但他最后叛國了。他的叛逆毀滅了大明最后的希望,其罪甚至遠超洪承疇,崇禎上吊前心心念念的都是他。
那種情況下他投降李自成不會有人怪他,但開關對于華夏文明卻是永遠洗不掉的罪孽和傷害。
朱慈炅第一次見過吳三桂后就一直在想一個問題,吳三桂和后來那個姓汪的家伙好像啊。
借虜平寇和投日共榮俱是千古笑談。
歷史大勢中的抉擇,從來只有真英雄,自命不凡的偽人杰,私心終會壓倒氣節。
不過,朱慈炅活著,歷史已經大變。
吳三桂沒有機會再站在那個關鍵節點上,朱慈炅需要擔心的是,朱可貞有沒有可能成為“吳三桂”。
此時的吳三桂,至孝至勇,父親被貶后甘愿相伴受苦,戰場上更是匹馬擒敵酋。
朱慈炅沒有任何理由處理這個“不負少年頭”的輔兵傳奇。
風度翩翩的吳三桂帥得讓皇帝都嫉妒,為什么你會這么帥?
“末將叩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
朱慈炅收回神思,露出微笑。“令尊傷勢如何了?”
“回陛下,可能再也站不起來,無法為陛下效力了。”
吳三桂眼圈發紅,暗暗后悔當時怎么就沒有請戰,跟著父親身邊。
“唉。”朱慈炅嘆了口氣,“此戰朕折了好多勇士猛將,朕不會忘記他們的。令尊生命無礙吧?”
“謝陛下過問,僥天之幸,景岳先生看過,說是能保住命。”
朱慈炅點點頭,“那你們兄弟要好好孝順,照顧好他,不準嫌棄。不過,你年紀不大,朕不會讓你直接繼承你父親的職位,朕更想看到你自己用功勞升上來,甚至超越你父親。有沒有信心?”
“有。末將不靠父蔭。”
“好樣的。朕就喜歡你這樣有志氣的真漢子。”
朱慈炅習慣性的拍了下吳三桂的肩膀,“來,戴上這枚勛章,上臺去,向全軍展示我大明昭武衛戰士的風采。”
吳三桂的背影在夕陽下投射,那影子如同巨蟒一樣延伸到大明皇帝腳下。
岳鳴珂背負寶弓緊接著跪到朱慈炅面前。
“密衛乙字十三號岳鳴珂拜見陛下,萬歲萬萬歲。”
朱慈炅看著眼前體態勻稱,意氣風發的青年士兵,有一瞬間的愣神。
“密衛現在還有多少人?”
“回陛下,連我在內還有七人。”
朱慈炅瞬間呆滯,田維章招募的密衛一共有八百四十二人,運河分別時全部編入了皇驍衛,現在只剩七人?
他知道密衛傷亡很大,但沒有想到這么大,一時之間,朱慈炅都不知道說什么好了。
瓦罐不離井上破,強人必在鏑前亡。
密衛都是所謂的武學高手,竟然近乎于全軍覆沒,朱慈炅感到不可思議。
岳鳴珂臉上的神情只有得受勛章的激動與驕傲,那些逝去的生命仿佛如草芥般消散,或許這是一個老兵對死亡的冷漠。
但朱慈炅耳朵中,絕非只有數字。密衛在他穩定宮中局勢后,實際上已經沒有多大作用了,但也絕不是如此的消失方式。
朱慈炅竟然有種大恐懼在心尖泛起,所有關鍵戰場上,都是新六衛為骨干,是不是有人故意要折損皇帝的實力?
朱慈炅突然發現,這場所謂的大勝,自己好像也是輸家,新六衛還有多少人,自己的軍力到了南直隸是否還能鎮得住場子?
密衛僅存七人,皇帝的隱藏實力無聲消失。熊明遇,誰讓你這么干的?僅僅是文官對江湖人士的敵視嗎?
朱慈炅有種毛骨悚然的震撼,自己的精力總是有限,總是有注意不到的地方。
一時間,朱慈炅喉間堵塞,竟然顧不上鼓勵一番,直接將金牌勛章掛在岳鳴珂頭上。
“先上臺展示,宴會后你再來見朕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