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你們繼續(xù)跟進(jìn)。你出去后請魏國公來見朕。”
朱慈炅并沒有把這件事放在心上,東廠的情報太多,很多就是莫名其妙的小事。下面就沒有合適的人能篩選一遍,朱慈炅也不愿意把這個權(quán)力輕易放出去。
某種程度講,朱慈炅能夠大權(quán)在手,靠的就是皇家傳統(tǒng)的廠衛(wèi)。他不想權(quán)力流失,就必須忍耐垃圾信息的騷擾。
諸王舉白旗了,似乎不需要激烈的政變式削藩,朱慈炅雖然本能有些懷疑,但重點已經(jīng)放在了后續(xù)的皇家投資公司。
這是一個大型國營集團(tuán),朱慈炅不會完全交給文官和商人,除了諸王的權(quán)力平衡,他也必須要有人參與主持。
朱慈炅環(huán)顧身邊內(nèi)臣,都太年輕了,沒有一個合適的,唯有曹化淳資歷能力都不錯,可他又在主持皇店四司。
皇店系統(tǒng)雖然利潤堪堪維持,可是十萬人的規(guī)模在那,他是皇帝不是商人,保民生還是保利潤,朱慈炅還是分得清的。
在天津停留時,曹化淳來見過他,匯報了一些工作,感覺皇店不會虧,甚至調(diào)整后可以有小小利潤。朱慈炅對曹化淳相當(dāng)滿意,這個皇家投資公司第一個就想到了他。
可是曹化淳只有一個,北京還需要人。
李繼周忠心沒有問題,能力卻堪憂,當(dāng)初打造軍器還看不出來,扔到皇店公司去,就顯了原型。他喵的,差點又放出來的一個杜勛,還好有曹化淳壓著。
朱慈炅本來想讓王之心重回皇店的,但南京這邊太缺人,王之心實際水平也不怎么樣,只會盲目照抄自己的意思。
于是就想到了讓李實這個內(nèi)廷老人推薦下看看內(nèi)廷有沒有合適的人,畢竟內(nèi)廷也有幾萬人,總有些人才堪用。朱慈炅皇位穩(wěn)固了,也不能總只想用身邊人,整個內(nèi)廷也都是他的自己人。
沒想到自己還能淺淺接觸下內(nèi)廷的派系勢力,哼哼,王體乾果然不錯啊,能量不小,難怪能在魏忠賢只手遮天的背景下也穩(wěn)坐司禮監(jiān)掌印。
朱慈炅站起身,就在御書房里活動了下,打了兩趟拳,徐弘基就來了。
“魏國公請坐,上茶。”
吳良輔人雖然小,還是能干的,才幾個時辰就已經(jīng)將碼頭上的皇家用品搬回宮了,新開了一罐九真養(yǎng)生茶。
徐弘基穿著公爵服,褲子上居然有補丁,還故意把蟒袍下擺拉開,露了出來。
他也不再裝出一副衰朽佝僂之態(tài),深邃的目光盯著朱慈炅案頭的破舊木帆船,碰都沒碰一下皇帝賜下的名貴茶湯。
“謝陛下。”
朱慈炅緩緩坐回御座,見到徐弘基這個樣子,瞳孔都收縮了一下,冷笑一聲。
“魏國公,你的名字讓朕想起了一位唐初名將。他姓劉,你姓徐,不知兩朝弘基,可堪徐劉?”
徐弘基心里咯噔了一下,小皇帝這個樣子,有點像傳說中對付文震孟那套。可惜,老夫又不是文人。
“陛下,別聽人瞎說。老臣這個弘基比夔國公差太遠(yuǎn)了,哪敢覬覦凌煙閣。什么徐劉,老臣不配,不配。”
朱慈炅瞇了下眼睛。
“中山王不服,中山王委屈。”
徐弘基尷尬咳嗽,“子孫不孝,子孫不孝。”
朱慈炅看到油鹽不進(jìn)的徐弘基,感覺有點棘手,手指無意識的在御案敲擊。
“朕記得劉弘基對不孝子孫的遺言:諸子如果有本事,就不需要多少財物;如果沒本事,有些田產(chǎn)免于凍餓就行,還可免遭災(zāi)禍。是這意思吧?”
徐弘基訝異抬頭,免遭災(zāi)禍的重音他聽出來,他看了又看低垂眼眸不動聲色的小皇帝,默默嘆息,好妖的皇帝。
徐弘基又垂首端坐,平靜開口。
“無論如何都是祖宗蔭護(hù)。”
徐弘基死豬不怕開水燙,決定裝死到底。你這娃娃也流著中山王的血脈,有本事你把魏國公爵位收回去,看天下人怎么看你?
朱慈炅有些怒火了,抬眼盯著徐弘基,冷漠開口。
“我大明魏國公一脈已經(jīng)傳了十世了吧?朕記得魏國公襲爵已經(jīng)三十二年還是三十三年了。不知道,中山王一脈,魏國公的子侄輩中可有什么忠臣良士?”
徐弘基驚慌想起身,蟒袍袖擺碰落茶碗。
精致的瓷器落在古老的地板,咔嚓聲中裂開一灘黑汁,破碎聲在空曠的御書房里回蕩,甚至驚動門口侍衛(wèi),冷漠的回頭看了眼徐弘基。
徐弘基又慌忙坐下,胸口起伏不定,但聲音平穩(wěn)。
“老臣失禮。”
朱慈炅依然面無表情,“換茶碗。”
然后對著徐弘基露齒一笑,似是安慰又似嘲諷。
“臣曾經(jīng)問過朱純臣,什么叫與國同休。魏國公可以回答朕嗎?”
徐弘基長嘆一口氣,坦然抬頭,不再倔強(qiáng)。
“魏國公府也沒有多少余糧,諸王聚南京,幾乎全是來老夫家里打秋風(fēng)。陛下缺糧,老臣就算全部拿出來,恐怕也不濟(jì)什么事。具體數(shù)目,老臣不知道,總之最多也不超過兩萬石。”
朱慈炅愕然,朕是缺糧,可是馬上就不缺了啊。諸王府的糧食運到,朕都不知道該怎么用,誰告訴你朕要你的糧食了?
“魏國公,南京的糧食堅持到楚王府的糧食運到還是沒有問題的,朕聽說有三十萬石。”
魏國公瞪大眼睛,楚王怎么可能有三十萬石糧食?他要謀反?再說,他愿意獻(xiàn)糧?
朱慈炅心中默然。楚王沒有,整個楚藩有啊,昨晚錦衣衛(wèi)就出發(fā)了,他愿不愿意獻(xiàn)糧重要嗎?
不是要糧,哪你要什么?
徐弘基感覺心提到了嗓子眼,仿佛有大恐怖的事要發(fā)生。
“那陛下召臣——”
朱慈炅招了下小手。
“你過來。魏國公請看,這是朕規(guī)劃的南京新城。”
御案上攤開一張地圖,不是大明傳統(tǒng)朝向,但從徐弘基的角度卻很合適。在南京舊城的旁邊,劃出了無數(shù)大小不一的格子和線條。
如果這些都是新城,新城規(guī)劃倒是比舊城更大,還少了城墻。這么大的城,不知道要造多久,花多少錢,小皇帝真是異想天開。
突然,徐弘基目光一凝。
土地,新城的占地絕大部分,地主都是魏國公府,其中還有幾個旁支。
徐弘基目光轉(zhuǎn)向小皇帝,他終于知道皇帝為何找他了。
嘴唇好干,剛剛應(yīng)該喝口茶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