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宗道在具服殿與李建泰的討論完全無視旁邊的盧九德,但對李世熊卻另眼相看,依然質(zhì)詢了他的意見,雖然剛進(jìn)官場就到中樞的李世熊啥也說不出來,緊張得手足出汗。
在來宗道和李建泰眼里,十品官雖然低微,秀才功名依然是士林中人。來宗道在朱慈炅上位之前可就是閣老,盧九德哪怕是小皇帝親隨,也根本入不了他的眼。
當(dāng)然,盧九德也對來宗道甚至比劉一燝更高看一眼,這位可是先帝的托孤重臣。雖然實際上劉一燝的政治資歷遠(yuǎn)高于來宗道,但在盧九德眼里,劉一燝是幸進(jìn)的閣老,完全靠小皇爺?shù)奶岚巍?/p>
或許也是因為天天見到劉一燝,而來宗道并不在天工院辦公,他不自覺的有種近之則遜,遠(yuǎn)之則恭的小人心態(tài)。
不過,具服殿很快就有一群太監(jiān)宮女進(jìn)來了,為首的田維章對來宗道也恭敬行禮。
來宗道有些不太高興這群人打擾了他的思考,但他也知道這地方是皇帝的臨時休息處,不是內(nèi)閣的值房,便收拾文書,起身站在一旁看著這群人忙碌。
田維章是回皇宮搬運一些大祭用品的,金銀酒爵,許多物件要暫時存放在房間最多,但只住朱慈炅一人的具服殿。
隨田維章而來的還有乾清宮唯一的女官尚儀房袖,她身后跟了四十人宮女隊伍,捧著的是朱慈炅的冠冕佩飾,皇帝正裝,那是明日大祭要穿的。
主要朱慈炅長高了一點,繼位那一套有點不合身了。任太后一聽新做要花一萬兩,她嚇壞了,召集宮女動手修改,宮女針線很巧,表面看不出來任何異樣。
朱慈炅注定要被迫穿上打了補(bǔ)丁的龍袍了,雖然他剛剛暴富,具服殿的文書架上就放著一張嶄新的白銀清單。
定國公徐希皋給他送來了三千萬兩白銀,還是動用北京虎賁左衛(wèi)和府軍右衛(wèi)押送的,連跟定國公一路南下的來宗道都不知道。
朱慈炅只覺得好笑,誰說大明窮的?
只要利益夠大,有的是銀子。
親王的銀子還在造冊登記,運送也是麻煩事,更悲劇的是親王財產(chǎn)雖多,但基本上是金器玉器珠寶等不能用的東西,現(xiàn)銀加一起怕是兩千萬都懸得很。
話雖如此,親王們的異動還是快速引起了勛貴們的警覺。這場地主變資本的游戲,小皇帝是給了勛貴們機(jī)會的。
小皇帝要沒收土地的打算在聰明的勛貴眼里已經(jīng)是司馬昭之心,南京這邊的情況一傳到北京,勛貴們嚇壞了,卻也同時發(fā)現(xiàn),他們沒有力量抗衡這個小皇帝,該怎么選很快明了,打不過就加入是最好的抉擇。
不得不說,勛貴們的動員能力比親王們強(qiáng)大了很多,幾個公爺一拍板就迅速落實。他們不想喝親王們的洗腳水,反而后發(fā)先至,連股權(quán)分紅都已經(jīng)協(xié)商好了,萬事俱備,只需要問朱慈炅要項目落實了。
遠(yuǎn)在云南,還在給黔國公沐起元辦喪事的黔國公世子沐天波才十歲,他居然也飛快認(rèn)領(lǐng)了股份,也要來參加這場饕餮盛宴。
這些消息讓朱慈炅很不甘心,不敢相信,甚至有點慌張。自己是不是賣掉了什么了不得的東西?這幫人為什么這么積極?他們真的已經(jīng)有了資本家的格局野心?
房袖來到具服殿,沒有看到朱慈炅,反而看到了朱慈炅掛在柱子上的翼善冠,眉頭一皺,走向盧九德。
“盧伴伴,皇上呢?”
盧九德好久沒有聽到這個稱呼了,對房袖也十分客氣。
“后院打拳。房尚儀也要留在具服殿?”
“嗯?!狈啃潼c點頭,拿起朱慈炅的帽子。
“天冷了,大早上這么冷就不戴帽子,你們也真是的。盧伴伴帶我去找皇上吧?!?/p>
房袖不知道孝陵的布局,只好求助看起來很閑的盧九德,盧九德看了眼來宗道,稍微猶豫就決定選房袖。
他除了陪伴來宗道,其實有個隱藏任務(wù)的,看著皇帝這些文書,別讓人做手腳,但來閣老應(yīng)該不會,況且吳良輔他們也回來了。
朱慈炅已經(jīng)打完拳了,在王坤和譚進(jìn)的陪同下,正在神烈山間散步,跟一隊警戒的昭武衛(wèi)士兵打了招呼。
“劉小狗。”
那隊士兵的百戶官飛快跑向朱慈炅,挺身踏步行禮,一臉激動之色。
“昭武衛(wèi)刀營甲隊百戶劉存義到,陛下有何吩咐?”
朱慈炅擺擺手。
“沒事,朕看你眼熟,叫了一聲,沒想到真是你。怎么,有大名了,不叫小狗了?”
劉存義露出憨憨的笑容。
“解指揮取的,大牛叫存仁,我叫存義?!?/p>
朱慈炅笑著點頭,
“朕記得薊北的時候,你們后勤護(hù)衛(wèi)隊只有你受傷了,傷好了沒?”
劉存義趕緊分辨。
“陛下,我沒受傷,韃子那幫軟腳蝦沒有傷到我。就是跑得太快,崴了腳而已,他們亂報我受傷。”
朱慈炅小手拍了拍劉存義大腿。
“那也是受傷吧。怎么,學(xué)夠八百字了,居然都是百戶了?!?/p>
劉存義一臉驕傲。
“那當(dāng)然,我是昭武衛(wèi)第一個。牛存仁是勉強(qiáng)過關(guān)的,考核回來就忘了。全昭武衛(wèi)就我倆合格了?!?/p>
朱慈炅眼神充滿鼓勵。
“不錯。讀書和練武也是同樣道理,不進(jìn)則退。不要懈怠,你既然已經(jīng)是軍官了,就要有更高的目標(biāo),不想當(dāng)將軍的士兵可不是好士兵。對了,你帶的好像大部分是新兵,感覺如何?”
劉存義回頭看眼了自己的手下,有些氣惱。
“不行,跟我們當(dāng)初不能比,江南兵沒有我們能吃苦。陛下,恕末將僭越,召兵還是我們北方人更好。”
朱慈炅搖搖頭。
“朕可不信,肯定是你們訓(xùn)練還不到位,多想想怎么提升他們的訓(xùn)練積極性,別只會用鞭子。還有,別給朕有地域歧視,你這想法就要不得。”
劉存義有些羞愧的低頭,不敢分辨了。
朱慈炅抬眼遠(yuǎn)遠(yuǎn)看到房袖和盧九德過來了,但房袖身后跟了四個陌生的宮女,朱慈炅目光一凝,這些宮女哪來的?
房袖近身,沒有行禮,毫不客氣的將手中翼善冠套在朱慈炅的腦袋上,嘴里還抱怨。
“皇上,天氣冷了,要小心傷寒?!?/p>
朱慈炅心情很好,房袖總算恢復(fù)了一點舊有風(fēng)采。
“袖姨,她們是怎么回事?”
房袖整理著朱慈炅身上的衣服褶皺,隨口回答。
“楚王妃和魏國公夫人幫太后新招的宮女,太后說分到我手下,伺候皇上的?!?/p>
朱慈炅瞬間警覺,揮退劉存義,
“劉百戶去忙你的事吧。”
又看向王坤。
“李實今天還沒過來嗎?”
王坤都有些琢磨不透小皇帝在想什么了。
“李公公奴婢沒有看到,不過,孫進(jìn)孫公公就在文武方門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