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主趕緊停住吹奏,說:“小伙子,吹嗩吶是必演節目,后面咱們還準備了別的節目,跳舞是壓軸,要到最后才表演。”
那人說:“吹拉彈唱有啥看得,現在天氣這么冷,俺們都坐不住,熬不到那么晚。讓小蘭先表演,演完了再吹。”這人說完,其他人都附和,要求小蘭先表演。
班主心說小蘭跳完了,誰還看自己準備的節目。但民意不可違,更何況人家是出了錢的。他只好說:“那既然是這樣,就讓小蘭先來。”
吹嗩吶的人從舞臺撤去,將場地讓給小蘭。小蘭一直坐在馬車上,她抱著熱水杯,裹著被子,聽到自己上場,還有點意外。不過她見多識廣,很快從被子里鉆了出來,走上了舞臺。下面一陣歡呼聲,幾個資深光棍更是將口哨吹得嗚嗚響。
這一次,來的人有點多,附近村的幾個單身漢早就聽說了今天有節目表演,老早就混入了隊伍,今天看到真人,果然聞名不如見面,激動地直拍手。
班主將音樂換成從朋友那里淘換的進口音樂。村民們聽不慣,但是小蘭一上場,大家就適應了。還是一樣的嫵媚,一樣的招人喜歡。不同的是,小蘭這次衣服脫得比較快,之前十分脫一件,現在五分鐘脫一件,才半個小時就脫了個精光。
李貴才咂巴著嘴,感嘆地說:“不愧是小蘭,身材就是好!要是能和她睡上一覺,這輩子就值了。”
老表和爺爺根本不關心小蘭,他們只想知道“二巧”在哪里,就問李貴才:“看到‘二巧’了嗎?”
李貴才目不斜視,說:“沒有!她跟著班主撤下去了。”
老表提醒他:“你四周看看,別犯了什么忌諱。”
李貴才不以為然,說:“有啥看的,別耽誤我給小蘭捧場。”
忽然,李貴才身邊刮起一陣風,一道人影從李貴才身邊掠過,連爺爺和老表都感到一陣涼意。
李貴才再次轉入木頭人狀態,指著舞臺,結結巴巴地說:“‘二巧’!‘二巧’!”
爺爺問:“‘二巧’怎么了?”
“‘二巧’從我們身邊過去了,就站在舞臺上,看著小蘭!”
老表氣得直跺腳,說:“讓你不要多嘴,你非不聽。”
“怎么辦啊?”李貴才說。
爺爺說:“趕緊找徐老二,我擔心‘二巧’作妖。”
老表說:“我去!”
徐老二對鄉土表演沒有興趣,找了一個僻靜處躲了起來,老表這一去就好半天沒有回來。
爺爺預判得完全準確,正在跳脫衣舞的小蘭突然不正常起來。她先是兩只手掰扯自己的屁股,撅著腚對著人群搖來搖去,臺下的單身漢還以為是小蘭給自己加了節目,瘋狂地吹口哨。跟著小蘭分了一個大岔,兩條腿緊貼著地面,前排的人似乎聽到了撕裂聲。正常情況下,一個非專業人做了這么大的動作,是很難站起來的,但是小蘭竟然站了起來,然后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用膝蓋前行十多步,村民都看傻了。
班主站在旁邊,提醒小蘭不要做太大的動作,小蘭站起來,就像沒聽見。她后退三四步,突然加速沖向柱子,磕出一臉血,然后又退三四步,又撞柱子,臺下的村民見了無不吃驚。
一個年齡大的村民終于察覺了異常,他率先站了起來,說:“孩子中邪了,你們幾個小伙子,趕緊上去摁住,叫**師過來。”
幾個單身漢連忙沖了上去,三五下制住了小蘭。不過這些人并非完全是為了出于好心,有的人趁機摸了把屁股,有的人趁機襲胸,可算是過了把癮。但小蘭似乎不受控制,盡管被三五人制住,仍然拳打腳踢,最后兩只手抽了出來。她左手扯住下排牙,右手扯住上排牙,兩手反向撕扯,似乎要將自己的嘴巴分成兩半。
爺爺急了,大喊:“張飛!徐老二!”
徐老二不在,老表也沒有回來。
爺爺說:“貴才,你上!”
李貴才急得團團轉,問:“我上什么?我怎么上?”
爺爺問:“你看得到‘二巧’嗎?”
李貴才說:“看得到!她正騎在小蘭脖子上,拽著她的手撕扯小蘭的下巴。”
爺爺說:“你去勸!就說‘二巧’是最漂亮的女人,小蘭丑得跟爛梨一樣!”
李貴才說:“能行嗎?”
爺爺說:“不試試怎么知道?”
李貴才說:“好吧!”
李貴才咬緊了牙關,一鼓作氣沖上了舞臺,大喊了一聲“二巧”!
這一聲喊下去,小蘭果然不動了。
臺下的人都被眼前的一幕震驚。
為什么李貴才喊“二巧”?
為什么喊了“二巧”,小蘭就真的不動了。
“‘二巧’,你是最漂亮的女人!小蘭不好看,她只是個跳脫衣舞的,就為一口飯!求你大發慈悲!給她一條生路!”
小蘭一動不動。
“人生苦短!小蘭也是苦命人,她八歲喪父,十歲喪母,兄弟姐妹全部在逃荒中餓死了。為了一口飯,要在眾目睽睽之下脫去衣服,是個可憐人,你就不要折磨她了,好嗎?”
突然,小蘭的胳膊松了,整個人癱瘓如泥。
爺爺大喊:“班主,快安排人給小蘭穿衣服,馬上送醫院。”
班主嚇壞了,他問:“醫生要是問起來,咱們怎么說?”
爺爺說:“就說中邪!”
班主馬上安排人將小蘭送去醫院,大家圍住李貴才,問剛才發生的事情,李貴才將所見所聞如實照說,聯想二巧死得蹊蹺,村民不禁膽寒。
送走小蘭,班主出來安撫大家,說:“各位!今天出現了突發狀況,脫衣舞今天就不跳了,但是我們節目表演繼續,請大家受累。老少爺們,喇叭吹起來。”
嗩吶繼續吹,但是村民聽不下去,不一會走了一半,連最抗凍的幾個青年也離開了,最后就剩下幾個年齡大的戲迷。不過只要有一個人聽,表演就會繼續。
嗩吶吹了有半個小時,幾個負責彈唱的人輪番上陣,開始了戲曲環節。當時流行的是梨花大鼓、泗州戲,表演持續了兩小時,幾個大爺一直看到散場,才戀戀不舍地回去。
老表終于回來了,他還是沒有找到徐老二。不過他一回來,爺爺就將經過跟他說了。老表問:“既然發生了這么大的事,怎么還沒散場。”
爺爺說:“咱們是付了錢的,人家班主說了,退錢是不可能,只有干完活才走。”
老表又問聽戲的一個大爺:“老人家,這么晚了還看啊!”
大爺穿著厚厚的棉襖,留著山羊胡子,戴著老花眼鏡,他看了一眼老表,回復說:“看啊!”
老表說:“剛才出了那么嚇人的事,你不怕嗎?”
大爺說:“我活了這么大一把年紀,早就夠本了,實話告訴你,我還真不知道什么叫怕!”
老表不敢再吭聲,他找了個地方尿了尿,又把尿罐子拎進徐老二畫了符的屋子,準備今晚再也不出來了。老表將尿罐子放好,爺爺和李貴才就過去**,說剛才進門的時候忘了尿了。老表讓他們出去尿,但兩人說什么也不肯。
到了十一點,喇叭班終于散場,沒有人打招呼,各自散場。
徐老二終于回來了,帶回了一個八成新的絞盤,問他哪里搞來的,他說保密。事后,爺爺才知道,他從一家煤礦礦場扛來的。
要說徐老二的符還真管用,自從進了屋子,李貴才再也沒有看到“二巧”,唯一擔心的就是半夜醒來看到“二巧”像小學班主任一樣趴在窗戶邊上窺視自己,不過這樣的場景也沒有看到。
當夜,徐老二安排人下盜洞,布置絞盤。但徐老二的手下被晚上的場景嚇到,說什么也不肯下墓,徐老二無奈,只好休息一天再做打算。
因絞盤太大,帶不下盜洞。第二天,徐老二讓鏟子將絞盤拆了,準備晚上分件送下盜洞,在甬道安裝,并讓人通知喬大胡子,不用再去找絞盤了。
上午十點,李貴才難得早起,出門見到村口有一家人在辦白事,問誰死了,得知是一個大爺,平時身體很好,可早上兒媳婦喊他吃早飯,看到人已經硬了。
李貴才回來,將情況告訴老表。老表說村子的人很少,幾個大爺都認識,昨天他們還在靈棚前聽戲,怎么好好地就死了。他穿上衣服,到了村口轉了一圈,回來臉色都黑了。爺爺問他怎么回事,老表說:“死的那個是留著山羊胡子的大爺,跟我同姓,昨天晚上我還和他說話。”
爺爺問:“你和他說了什么?”
老表將昨晚的情況說了一遍,爺爺埋怨道:“老表,你也真是的,現在這個時候,你怎么什么話都問。”
老表也很自責,他辯解說:“我也是隨口一問,誰知道他張口就來。再說,他也沒說什么呀!”
這個時候,徐老二走了過來,了解了情況,他拍著老表的肩膀,說:“人各有命,不要多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