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影子 九 驢找到了

張家安排人去修墓，爺爺還要去找驢車。

太爺爺最終還是知道了驢車丟失的事，他蹲在家門口桃樹下，吸了半小時煙袋，回頭對爺爺說，往后自留地的活就爺爺一個人干吧。

爺爺哪能受得住這窩囊氣，說什么也要找回驢車。驢車驢車，如果驢被殺了，車總還在吧。奶奶給出了一條線索，說偷驢的人極有可能是那個盜墓的，盜墓的人不會將偷來的車自用，一定會就近賣了。

爺爺深受啟發。我們村周邊二十里共有6個集市，每個集市逢集的時間不一樣，只要逢集蹲守，就一定能找到驢車。說干就干，爺爺帶著李貴才和老表張飛挨個集市蹲守。李貴才和老表倒是沒什么事，只要有粥，去哪兒都是快樂的一天。

說來也怪，三個人連續蹲守了十來天也沒有找到驢車，半個月后，村里有人在村南八里外的前劉村看到了我家驢車。爺爺欣喜若狂，順著線索就找到了過去，果然在前劉村的一戶人家找到了驢車。驢被拴在馬廄，平板車就躺在門口。

爺爺反復看了好幾遍，韁繩、車胎全部吻合，頓時欣喜若狂，連忙解開韁繩，準備牽驢套車回家。

這個時候，門口玩石子的小孩突然大喊：“爹！有人來咱家偷驢！”

爺爺大吃一驚，手上的動作更快了，可還沒有套上平板車，就被幾個人圍了起來。

從屋子跑出一個中年大漢，手里拿著胳膊粗木棍，指著爺爺說：“哪來的蟊賊，膽子上天了，敢大白天偷驢。”說完，就要打爺爺。

關鍵時刻，兄弟的重要性就體現出來了。李貴才和老表抄起地上的板磚頂了上去，李貴才說：“咋了，爺們，這驢剛迎進家門吧！”

男的：“你管得著嗎？”

“那當然管得著！這頭驢還有平板車是我哥的。”

“說什么呢？這套驢車是我趕集的時候，真金白銀買來的。”

“你買的是贓物！不作數！這套驢車是十幾天前，被人偷去的。”

“那我管不著，我付錢了，有本事，你們找偷車賊去，找我干什么。”

那個時候的法律還不健全，更難管鄉下的事。爺爺堅持車是自己的，姓劉的堅持自己花了錢。眼看就要打起來，前劉村大隊干部來了，聽說了情況，就問爺爺：“長德，你的驢車在哪里丟的？”

爺爺一愣，說：“在村口，西南湖墳地。”

干部問：“為什么會丟？”

“那還不是見到鬼了，嚇得。”

“那就是了，可這個世界哪有鬼，無非是心里有鬼。你看，當時驢不跟你，你自己跑了，你的兄弟也跟著你跑了。就算是你害怕，回家是不是應該喊上其他人，把驢拉回去？既然你不拉回去，說明你不想要了。就像是你走路的時候，口袋里裝了一雙筷子，認為不重要，影響你走路了，就把筷子扔了，這叫什么呢，叫遺棄。如果你遺棄了自己的筷子，回頭你再去找，撿到的人還能給你嗎？”

村干部的一番話，讓爺爺啞口無言，也讓買了驢車的劉姓男子有了底氣。

“就是就是，你這屬于遺棄，自己丟的東西，怎么還能要回來。”

爺爺見講理講不過，就想打架，好在李貴才及時拉住了他。李貴才說：“今天咱們人少，咱們說不過他們，趕緊回去叫人。”

爺爺一想，認為有道理，就和李貴才、老表回去了。

到家以后，爺爺把情況告訴太爺爺，太爺爺就去找大隊書記了。1958年到1984年，各村都叫生產大隊，那會我們叫全集生產大隊，大隊支部書記姓李，叫李廣勝，比爺爺高一輩。

大隊支部書記說：“不用怕，前劉村的大隊支部書記小劉在部隊當兵的時候，那是跟著我混的，還反了他了。”

爺爺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小班長遇到了老班長，那還不是手拿把攥。

爺爺跟著李廣勝到了前劉，前劉的大隊支部書記果然親自來迎，把李廣勝差點捧上了天。

“老班長親自過來，不管有什么事，都好辦。想當年，在部隊，全軍誰不知道廣勝班長，團長來了，都要主動敬禮。要不是建設地方，老班長早就當上師長了。”

前劉村那會叫前劉生產大隊，大隊支部書記叫劉建設，和李廣勝在一個連當兵。李廣勝也沒客氣，端起茶杯，說起了驢車的事情。

李廣勝說：“好漢不提當年勇，劉書記，今天我過來，是找你聊點公事。”

劉建設問：“什么公事？”

“就是關于我們大隊李長德驢車丟失的事。”

“那和我們前劉有什么關系？”一說起公事，劉建設馬上打起了官腔。

“我聽說，你們大隊的人買了被盜的驢車，按照刑法，是要退還受害人的。”

“那不對，我們大隊，那是花了錢買下來的，可不是偷來的。”

“花了多少錢？”

“120塊錢。”

“收據呢？”

“集市上買個驢車，哪有收據？我們大隊的驢車是被盜的，現場還發生了盜墓案件。今天驢車出現在你們大隊，那么盜墓案件也和你們大隊有關。”

“說驢車呢，跟盜墓有什么關系？”

“這么說，你們是不肯還驢車？”

“老班長，花錢買來的，怎么能還。要不這樣，我們大隊的人花了120塊錢，你們大隊的人要想要回去，也不是不行，把錢退給我們，我馬上讓人把驢車給你們。”

“我們的驢車是被偷的，你們是買贓，哪有讓受害人退錢的？”

兩人你來我往，竟然吵了起來，李廣勝甚至還摔了杯子。

“劉建設啊劉建設，你怎么越來越不講道理了。”

“我怎么不講道理了？是你們不講道理，我們大隊的人花錢買了驢車，你們就這樣把驢車牽走，買驢的損失誰來承擔？”

“誰讓他買贓來著？”

“可他買的時候，也不知道是贓物啊？”

爺爺和李貴才、老表三人一直在大隊辦公室外面。聽到里面吵得熱鬧，就知道沒有討論出結果。

李貴才說：“看來廣勝叔白來了。你說人家是前劉的書記，又不是全集的書記，怎么會幫著咱們。要是咱們把驢車拉走，他以后還怎么在大隊當書記。”

爺爺聽李貴才分析得頭頭是道，也明白要回驢車很難了，索性跑出大隊隊部，來到買驢的那戶人家，解開驢繩，放著平板車不要了，騎驢就走。

當時路上站滿了人，自爺爺從大隊出來，大家就看到了爺爺，只是因為爺爺走得快，又不知道他要干什么，所以沒人攔著。當爺爺騎著驢，往家走的時候，路上的村民就急了。

“快攔住他，他搶驢了！”

路邊的人攔住了爺爺，拉住了驢繩，買驢的人追了上來，他抱起地上的一塊石頭，對著驢頭一砸，毛驢四肢一伸，立即倒地，爺爺也滾了下來。

爺爺大怒，問：“你神經病，砸驢干什么？”

男的說：“這驢是我花錢買的，我愛砸。各位叔伯兄弟，今天我劉乙文請大家吃驢肉，想要的，自己來割，一家三斤。”

爺爺這才知道這個人叫劉乙文。

劉乙文的話非常好使，本是路邊看熱鬧的村民，馬上回家拿刀。爺爺空手來的，本意是想把驢趕回去，他萬萬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結局，劉乙文砸死驢后，爺爺直接愣在當場。就這么一愣神的工夫，幾百斤的毛驢被大卸八塊，很快被分得干干凈凈。

“李長德，你不是要驢車嗎，驢是沒了，車就在那里，你拉回去吧！”

爺爺紅了眼，口中罵：“你大爺的！”抬手就要跟劉乙文打架，被一旁的李貴才和老表拉住了。

“長德哥，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咱們君子報仇十年不晚。”

李貴才的一番話，硬生生地勸住了爺爺。

這個時候，大隊書記李廣德駕著騾車過來。

“上車，回去！”

李貴才和老表架著爺爺上了騾車，回村了。

爺爺回到家后，將自己鎖在屋子，水米未進，一家人都跟著發愁。

奶奶找李貴才商量對策，老表說他有個辦法，能讓爺爺解氣。奶奶問什么辦法，老表嘿嘿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