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話令靜初二人全都精神一震:“在哪?”
“就在前面不遠(yuǎn)的一處宅子里。我來得比官兵晚了一步,官兵封鎖琳瑯閣之后,許多百姓圍在門口瞧熱鬧。
我就繞到琳瑯閣后面,想看看能不能想辦法混進(jìn)去,就看到有不少人從那邊一處民宅出來。
我心中起疑,暗中留心,其中就有李富貴,與一個女人一起上了候在琳瑯閣門外的馬車,徑直回他的住處去了。”
官府辦案,必然早有準(zhǔn)備,提前封鎖了后門出口。
李富貴與那些黑衣人竟然能順利逃之夭夭,琳瑯閣內(nèi)必有密道。
靜初抬臉望向秦長寂,二人不用開口,已然是不謀而合。
機(jī)不可失。
李富貴斷然不會想到,二人正忙著逃命的時候,會殺一個回馬槍。
而且李富貴得知秦長寂想要他的性命,心生警惕,錯過今日,就再也沒有這么好的機(jī)會。
兩人立即跟在枕風(fēng)身后,直奔李富貴住處。
宅院并不大,因此里面的守衛(wèi)應(yīng)當(dāng)也有限。
三人一靠近,立即就有鐵鏈“嘩啦”的響動,夾雜著惡犬沉悶兇狠的嗚咽之聲。
三人大吃一驚,不敢近前,閃身隱蔽。
院中有人大聲呵斥“餓虎,獵豹!”
惡犬乖乖閉嘴,不再吠叫。
靜初心中暗喜,原來正是李富貴養(yǎng)在香河李宅的那兩條惡犬,被他帶回了上京。也正因為此,院中的防守才會松懈。
自己以前可沒少偷偷喂它們吃東西,真是天助我也。
靜初等院內(nèi)消停下來,先行入內(nèi),用迷藥藥翻兩條惡犬,枕風(fēng)與秦長寂方才翻墻而入。
院中防守對于秦長寂這樣的高手而言,也是易如反掌。
三人很快帶著一身血腥,猶如鬼魅一般,出現(xiàn)在李富貴的跟前。
他的驚呼還未出口,就被秦長寂的長劍抵住了咽喉。
尤其當(dāng)李富貴看清靜初的臉,頓時瞪大了眼睛,就像是見了鬼。
“白靜初!你,你竟然是裝傻!”
仇人相見,分外眼紅。
這三年里所承受的折磨與屈辱,全都一股惱地涌上心頭。
靜初仿佛又看到,雪見倒在墓碑前,身下猩紅的血跡蜿蜒,滲透,就像一條條冰冷的蛇。
血,逐漸染紅了她的眸子。
她緊緊地握著拳頭,指甲深陷進(jìn)手心里,全身都仿佛變得麻木,感受不到疼痛,只有心尖上,有刀子慢慢凌遲。
“很意外嗎?”
她艱澀出聲,帶著輕顫。
李富貴覺得不可思議:“一年啊,你在我的眼皮子底下,竟然都沒有露出絲毫的破綻!”
“是,”靜初平靜地道:“李公公說,要想活著,就要忍常人所不能,也不能把自己當(dāng)人。”
李富貴搖頭:“你的確不是人,就算是男人,也未必熬得過我日復(fù)一日的嚴(yán)刑拷問。”
靜初點頭:“好幾次,我都以為自己要死了。我想,我若是死了,雪見肯定也活不下去了。所以我必須要活著,帶她離開。”
她的眸中逐漸有眼淚凝聚,撲簌簌地落下來:“你萬萬不該,逼死雪見!我寧肯被活埋的那個人是我。
她是無辜的啊,她是為了我,義無反顧地陪著我跳進(jìn)這個火坑的。
她分明已經(jīng)逃出了那個魔窟,可以不回頭的,可她又為了救我去而復(fù)返。
你為什么就這么狠心?非要讓她一命換一命?而我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待在棺材里,連掙扎都不能,眼睜睜地瞧著雪見她為我撞碑而死!
我原本只想活命的!哪怕裝瘋賣傻一輩子,是你非要趕盡殺絕。雪見一死,我這條命,就只為復(fù)仇而活著了。”
李富貴終于知道了害怕,他從靜初的眼睛里看到了刻骨的恨意。
“這不是我的本意,我也是受人指使的啊。你不能將罪過全都?xì)w咎到我的身上!”
“誰也別想逃掉!我會讓你們一個個血債血償!我要讓那個人為雪見殉葬!”
靜初的神色殘忍而又堅定,顫抖著,接過秦長寂手中沉甸甸的長劍,毫不遲疑地,直接刺進(jìn)李富貴的心口。
血噴涌而出,濺了她一臉,血跡混合著眼淚,令她的臉變得妖艷。
李富貴殘存著最后一口氣,“呵呵”地笑:“你想殺他?簡直癡心妄想!蚍蜉撼樹!”
靜初緩緩綻開一抹笑,再次將長劍送進(jìn)他的胸口:“只要我想,就沒有我白靜初辦不到的事情!就比如,殺你!”
李富貴怦然倒地,雙眼圓瞪,似乎是驚恐,也似乎是難以置信。
靜初手中長劍咣啷落地,身子不由自主的一個趔趄。
秦長寂一把攙扶住了她,能覺察到,她的整個身子都在輕顫。
她應(yīng)該是第一次殺人,一個小姑娘,肯定是怕了。
“別怕,沒事。”他笨拙地出聲安撫。
靜初緩緩蹲下,用雙臂環(huán)膝,把臉埋在雙膝之間,控制不住啜泣了兩聲。
“我終于為雪見報仇了。等我死了,應(yīng)當(dāng)也有臉去見她了吧?”
秦長寂那顆冷硬如石的心不自覺地軟了軟。
“這怪不得你。”
靜初沒有太多的時間難過。她知道自己還在刀尖之上舔血,立即收拾好心情,站起身來,淡淡地道:“回去吧。”
三人轉(zhuǎn)身離開。
枕風(fēng)扭臉,望著已經(jīng)一片死寂,充溢著血腥味道的宅院,總覺得似乎是少了些什么。
但是這個念頭也僅僅只是一閃而過,快得壓根抓不住。
琳瑯閣。
鴇娘跟在池宴清身后,翻來覆去地解釋:
“我是真的不知道,他們是什么人。我們青樓開門做生意,難不成還盤查這客人身份?”
“有個臉上戴著面具的男人突然就不知道從哪里沖出來,與這房間里的客人打起來,招招致命啊。
我們嚇得全都躲進(jìn)房間里,誰也不敢露面。聽到有人喊官府來人了,這才敢從房間出來。這里就已經(jīng)成這個樣子了。”
“這些死者大概就是這屋恩客帶來的手下,全都死在這個戴著面具的刺客手里。對了,這刺客還有同伙,當(dāng)時就藏身在二樓。可惜蒙著臉,誰也瞧不清長什么模樣。”
“如今出了這種事情,還讓我們以后怎么做生意,這些殺千刀的,怎么就非要跑到我們這里來生事啊?”
池宴清揮手,不耐煩地打斷老鴇的絮叨。
初九已經(jīng)帶人搜查一圈,并未發(fā)現(xiàn)鴇娘所說的臉戴面具的黑衣刺客,以及他的同伙。
假如說最為可疑的,池宴清想起適才看到的那雙深不可測的眸子,立即飛奔返回。
屋里已經(jīng)人去樓空。
床榻之上,被褥凌亂,一身染血的黑衣就丟在床榻之上。
房間里原本的嫖客與姐兒全都被人打暈了丟在床下。
果真!
竟然被對方從自己眼皮子底下溜了!
一男一女。
男的英武冷硬,女的……
他問起最先發(fā)現(xiàn)二人的士兵,只說聲音嬌軟,泠泠顫顫,竟然沒有一人看到她的臉。
唯一的線索,應(yīng)當(dāng)就是擅于用毒。
能夠瞬間急中生智,以毒煙救同伴脫險;然后偽造身份,瞞過搜查的士兵;放棄顏面,拖延時間,這女人,更不容小覷。